,這是被積雪的重量壓死的,唯一令她感到奇怪的是,這些尸首面容平坦,眉眼之處并不深邃,也就是說他們都不是匈奴人。
巨大的荒謬感沖入易鳴鳶的腦海,她蹲下身,順著半截軀干刨下去,衣裳的手感有些奇怪,不是轉日闕中統一穿著的羊皮里襯,且針腳亂七八糟,倒像是臨時用其他皮子拼接趕制而成的。
她想起爹爹曾說過,大鄴的軍隊中,會將士兵的姓名和籍貫縫在領子內側,她伸手一翻,果不其然在最里面的衣領上發現了用細密的棉線縫出的內容——王二虎惠州陽舒縣廣濟村。
是大鄴人沒錯。易鳴鳶難得沒羞起兩團紅暈,不久于人世的認知讓她倍加珍惜陪在程梟身邊的時光,她縮著身體拽住他的褡褳,說:“跟你待一起久了,臉皮也厚不少。”
對她少見的黏人態度,程梟簡直愛不釋手,拿掉獸首面具低頭笑道:“跨過火堆,驅邪消災,阿鳶以后要健健康康的陪我一輩子,如果現在臉皮變厚一半,幾十年后豈不是都能跟城墻比比了?”
“沒有一輩子?!币坐Q鳶面容掩在面具后方,小小聲說。
哪有什么一輩子,他們還剩下的時間連三天都不滿,剛到雅拉干的第二天,她便和黎妍說好自己搞定地圖,馬匹和令牌,她觀察布防換崗的規律,到時候若沒法拿到令牌,二人就找人手薄弱的時候逃出去。
自從有了另一番打算以后,每次聽到程梟口中對于未來的憧憬,她都倍感愧怍。
“什么?”程梟聽不分明,問了一句。
易鳴鳶放出聲音,“我說,城墻都沒你臉皮厚?!?
她眼中悲傷的情緒流轉,抓著男人衣襟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道。
片刻的無言后,程梟突然開口:
“前幾天的時候,我聽說喇布由斯拿刀指你。”
他雖然對部下在族中的行為并不多加管束,戰場之外程梟給他們法度之內的絕對自由,但這并不代表著有人能給他的閼氏委屈受。
喇布由斯一向在戰場上是個沖鋒陷陣的好戰士,為人卻高傲自大,常與人齟齬不合,鬧到鼻青臉腫的程度。
易鳴鳶倒不覺得這有什么,意見不合乃是家常便飯,二人立場不同而已,她能理解,“我想讓匈奴女子避免在生產后幾個月內再度受孕,他覺得我別有所圖,一時激動便拔了刀。”
面具有些影響呼吸,她抬手向上摘了一半,堪堪遮住額頭,露出來的半張臉艷如桃李,柔聲說道:“我沒有傷到,所以大王別責怪他好嗎?”
大王這個稱呼總能讓易鳴鳶想到占山為王的山匪,豪橫跋扈,此時第一次這樣叫程梟,讓她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后。
唯一不用的是,她說的是勸解之語。
“為什么這么做?”程梟抬目看了一眼前方拿盆端碗準備潑水的孩子們,他還聽說易鳴鳶施針解救了一個婦人,卻拒絕給親眼見證著出世的孩子起名。
他不認為她是如喇布由斯所說的那樣心機深沉,但對她的舉動仍然覺得費解。
易鳴鳶從他身上下來,和他解釋了一遍接連生產對身體的傷害,手指曲起作酒杯狀,“當時跟師傅學醫時,我翻了許多醫術,人就像是一杯酒,生孩子就像是倒出來一點酒,如果生得太多,酒液沒了的時候,人自然也如朽木一般走到了盡頭?!?
她說得繪聲繪色,很令人信服,程梟聽后若有所思,“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