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個小書櫥中。這么看來程梟也是個買了先生話本的書蟲。
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書友,易鳴鳶淺淺一笑,想著以后可以多一個人與她一起等妙筆先生的下一卷話本,這苦苦等待也算是有了分擔。
收拾出一小塊空當,易鳴鳶扒著書櫥想把小黃冊子們往里面塞,卻在這個時候發現了不對勁。
等等?下面兩本是嶄新的印稿,可上面被裁成大小相同的粗糙宣紙,還有上面那熟悉的行書。
她是買過手稿的,連續幾日看至夜間,先生寫字氣勢磅礴,筆畫飽滿,行如鳶冽之風在紙間舞動。
易鳴鳶反復把宣紙上的字用眼睛描摹了無數遍,怎么看都覺得這分明是妙筆先生的手稿!
“公主,你在看什么?”聲音冷不丁從背后響起。
程梟嘴角微微勾起,俯身親了一下她泛紅的鼻頭,“好。”
說著,他手腕一轉,把雪球向上輕拋了出去,不久后,松散的雪塊掉在二人相貼的肩膀上。
冷冰冰的雪粒掉到易鳴鳶臉上,她忙捂著臉蛋揉了揉,又伸手給旁邊的人搓搓臉,“你沒有穿大氅,就這么薄薄的兩件,我們還是回去吧。”
第45章
雅拉干二十五里外
也許是所有危險都已被程梟派人鏟除過的緣故,林子顯得格外空曠寂寥。
這次易鳴鳶走得很順利,她走出城門后第一時間棄了累贅的車架,騎到馬上快速趕路,有過前天逃跑的經驗,她輕松避開所有的彎路,直直穿過了榆樹林。
“快到了,很快就到了,堅持住。”易鳴鳶揚鞭抽了馬屁股一下,在猛急的風中小聲給自己加油鼓勁。
巡邏的士兵現在恐怕已經發現她逃走的事情了,為了不重現被抓回去的慘劇,她現在必須一刻不停地駕馬狂奔,這樣才能一點點增加不被追上的可能。
身上的酸軟還未完全消退,易鳴鳶咬牙待在沒有馬鞍的坐騎上,踩著鐙稍稍立起,離開馬背,以此分擔腰臀上的肌肉。
易鳴鳶想說不是這樣的,但太子妃嘴比她快多了,“沒想到看著溫吞像個君子,竟然打的這個主意!你等著,我現在就讓府上侍衛打他一頓給你出氣!”
“二皇子下朝時囑咐人去取了老夫早些年寫的東西,想來并不是無的放矢,你與公主夫妻兩個很聰明,但小心別聰明反被聰明誤,聽老夫一句勸,有些事情并不是你們能夠沾惹得了的。”
文和暢抽過程梟手上拿著的書,撣了撣上面沒剩多少的灰,仿佛想到了久遠的記憶,念了封面上的兩個字:“春秋,是本好書,拿回去多讀幾遍。”
沒等程梟說出任何話,文和暢就轉身疾步離去,寬大的衣袖隨風飄蕩,鬢邊空增了一股滄桑。
“起風了,方才太陽還大得厲害,怎么突然變了天氣,程大人!你愣著干什么,快回來收書啊!”杜康平朝著程梟的背影大喊。
“這就來了。”程梟把《春秋》收進衣襟中,靴子在石板上一轉,回頭搶救將要被雨淋的書。
公主府中易鳴鳶腳尖稍頓,片刻的怔愣后,她轉身拔足狂奔,上馬后朝著第八雪山的方向絕塵而去。
在她身后,有士兵想勸說右賢王下令讓他們原地待命,不準去任何地方,可還沒等他開口,血統優良的汗血寶馬早已跑出了百米遠,比起違逆大王的命令,他們更怕達塞兒閼氏出事,因此一咬牙,全都策馬跟了上去。
伴隨著戰馬的嘶鳴聲,千余人如同潮水般消失在漫天大雪中。
易鳴鳶大腦一片空白,她渾渾噩噩地沿著地圖來到一片凌亂的山腳下,地上凹凸不平,仔細觀察之下能發現零碎鎧甲的痕跡,等她回神的時候,已經下馬趴在地上不知翻了多久的雪,一雙手被凍得僵硬通紅。
她好不容易摸到一點人的輪廓,顫著手扒開表層雪塊,絕望地發現那是一只硬似冰塊的手掌,早就沒了人的體溫,她不敢在外面哭,因為淚水不消片刻就會凍成堅冰把眼睛刺傷。
易鳴鳶跪在雪地里,膝蓋處不斷被融化而成的冰水濡濕,逐漸變成兩灘臟污,無數淚水被憋回眼眶中,化為無力的一聲哀嚎,“人呢,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啊……”
“達塞兒閼氏。”
半晌,搜尋的士兵聚集過來稟報,皆對著易鳴鳶搖了搖頭,趕過來花了一天多的時間,若是雪崩后兩柱香時間內或還有救,現在腳下這些,恐怕早就死透了。
易鳴鳶看向眼前積雪產生的斜坡,他們暫時只能走到第六雪山向北十里的地方,再過去一點雪太深了,約莫能埋到人的肩膀,強行前進的話人和馬都會陷進去。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地搓手摩擦,緩慢地站起身活絡血液,跺腳抖掉靴子上的雪,往一個個挖出來的坑中看去。
攏共挖出了三四十具尸首,有些埋得深,最多只能挖到胸口以上,易鳴鳶仔仔細細地掠過他們的面龐,漸漸產生了疑惑。
他們生前由于長時間處在極寒的溫度下,臉色全都呈現充血的紅色,確實是凍死的,還有些渾身青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