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提醒,沒多久所有人都停了下來,一齊沉默地看向她。
易鳴鳶謹慎退后兩步,這幾日的安逸和平和接受到的親切善意讓她忘記了自己在這里本就是異類,兩族的世仇發展至今,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
他們交流一番,走出個身形嬌小的女人。
當然,這個身形嬌小只是相對而言,等到她站到易鳴鳶面前,整個人比易鳴鳶大了一圈。
她湊近瞧了瞧易鳴鳶鑲嵌著各類珠寶的額飾,又把目光落在她的銀耳鉤上,恍然大悟般揚著手臂對所有人高聲喊了兩句異族語,似乎在向眾人解釋什么,但易鳴鳶沒有聽懂。
很快女人左手掌心朝內,貼在胸口對她鞠了一躬,“……查娜……”
易鳴鳶看向齊齊躬身的族人,這才明白他們是在向自己表達敬意。
地上滿是木屑和成型的木條,一部分人削好后,由另一部分人負責組裝,分工明確動作迅速,易鳴鳶在這才逗留了一盞茶的功夫,他們就造好了一輛雙輪高大,結構簡單的板車。
程梟說這兩日族內正在加緊搬運,想來這些就是裝東西的車了。
她張開雙手,比劃了一個大圓,眼前的車輪長逾一米,車輻條也比中原板車的多,她想問這么做有什么用意。
女人點點頭,張嘴發出“樂樂”的聲音,配合著手部的動作,卻因為易鳴鳶逐漸迷惑的表情而愈發無措,抹了一把鼻尖的細汗。
“勒勒車,大輪子可以讓牛拖拽更省力,昂格麗瑪是這個意思。”程梟手里抓著一個亂七八糟的草團,揮手免了族人行禮的動作。
被稱為昂格麗瑪的女人見大王到來,識趣地回去繼續削木頭。
這類車車身小,便于制造,可載重自身重量五倍多甚至十倍的貨物,由于構造簡單,在行路途中便于修理,因此每季遷移都會用到上百輛。
都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才來。
易鳴鳶心里羞惱,不想在外人面前跟他表現得太親密,她挪開一步,撤出程梟身前半掌的位置,背對著他問:“他們剛剛叫我查娜,這是什么意思?”
“是芍藥,在我們眼中,芍藥是比牡丹更美麗的鮮花。”
在匈奴人的心中,芍藥花遠比粉瓣淡雅的牡丹張揚艷麗,他們沒有任何暗指和偏見,只是喜愛芍藥鮮艷的色彩,以之比喻從中原過來的美人。
程梟不動聲色向前半步,站回易鳴鳶一尺之遙,他深邃的眼眸掃向地上一群光著膀子砍木條的匈奴少年,查娜這樣的贊語早在他的計劃之中,只等日后輕吐出動人情話,卻沒想到一朝被這群毛頭小子搶先,著實令人氣悶。
回去的路上,易鳴鳶的心情已經好多了,從小到大,娘都說她的小性子來得快去得也快,還不怎么記仇,是個好脾氣的。
她仰頭看去,睜著雙小鹿般的圓眼單純又正經的問道:“我們幾時出發?我有好幾車的東西要裝,得提前準備起來。”
程梟忍不住摸了摸她的發頂,“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來安排。”
嚴格來說易鳴鳶還在病中,需要靜養幾日,不宜操勞。
不過他還另外有份私心,希望她在自己的庇佑下永遠過著有閑無拘的日子,什么都不用多慮,永遠有長風中隨意吹笛的快樂。
“這不好吧,我都成了右賢王的閼氏,總不好什么都不做。”
從前以為自己要嫁去謝家的時候,她苦學算賬理事,在大宅院里討生活可不容易,接見賓客,年節送禮,私產田莊,人情往來,這些東西她學得頭沉腦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