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凡靈冷冷道:“那是因為我沒考語文。”
“你語文不是考52?”
“那是因為我他媽的沒寫作文!”季凡靈徹底怒了。
“是么,”傅應(yīng)呈淡淡道,“所以為什么不寫作文?”
季凡靈心里一顫,不吭聲了。
其實她不是沒有成績好的時候,她小學的時候也是班里前三,直到江婉突然查出胃癌,她只能醫(yī)院學校兩頭跑。
最后江婉離世,她整個人像是套在一層厚重的罩子里,半年都聽不進去課,即便這樣,成績也維持在中上游的水平。
可很快,季國梁的賭癮越來越大,發(fā)展到了帶人回家開賭桌的地步。
醉酒的賭徒輸紅眼的怒罵和吵架聲,整晚整晚吵得她睡不著覺,她跟季國梁的斗爭,每次都以家暴和克扣生活費結(jié)束。
在她還沒學會偷錢的時候,她每天都在挨餓,所以習慣了有飯吃的時候以最快的速度吃撐,然后一兩天不吃飯都沒有問題。
胃痛,傷痛,和缺乏睡眠,讓她越來越頻繁地在課上睡著,落下的課程也越來越多。
即便這樣,她還是擦線考進了北宛一中。
直到高一下學期的一次考試。
頭天晚上,她的腿被打傷了,疼得睡不著,導(dǎo)致她在考場上困得直接睡了過去。
交卷前十分鐘,她才醒過來,看著眼前的白卷,倉皇地拿起筆,心急如焚,補救一樣拼了命地寫。
可是空白的地方太多了,多得她根本寫不完。
時間一分一秒地歸零。
季凡靈答題的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直到最后徹底停下。
她想,反正寫不完了,就算再怎么樣,這張卷子也會是不及格。
她想,就這樣吧,沒有辦法了。
她想,算了。
積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疲倦一下子淹沒了她,季凡靈放下了筆,突然感到一陣久違的輕松。
與其拼了命再眼睜睜看著它爛掉,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努力。
她就這樣,親手放下了自己,注定不及格的人生。
……
沒想到放下以后的人生,竟然過得也不賴。
她偷季國梁的錢,她上課睡覺,她不做作業(yè),她考試亂寫,她抽煙喝酒,她翹課早戀。
她只活當下的一瞬間。
怎么高興,怎么活。
而傅應(yīng)呈現(xiàn)在卻要她回去上學。
或許,那個在她屁股后頭追趕的影子,就是考場上一覺睡醒拼命答題的自己,那個時候她還會害怕,而她已經(jīng)很久不會害怕了。
她害怕傅應(yīng)呈對自己失望,更害怕過去的自己失望。
——她自己放下的筆,要怎樣才能撿起來。
無數(shù)細密的水流從車窗上蜿蜒而下,將遠處的行道樹模糊成綠色的光影。
季凡靈眼神空濛,好像在看窗外,又好像什么都沒看。
過了會,她才突然蹙了蹙眉,扭過頭:“不對,你怎么會記得我十年前的成績?”
傅應(yīng)呈:“……”
季凡靈眉頭更緊了:“還能記得我考倒數(shù)第一?”
傅應(yīng)呈:“……”
季凡靈愈發(fā)疑惑:“還記得我語文考52?”
雨水無情地噼里啪啦,紛亂地砸在擋風玻璃上。
男人薄唇動了動,自知失言,臉色僵硬道:“我過目不忘。”
季凡靈知道他記性好,還不知道他記性這么好,忍不住問:“那你記得那次周穗考多少分嗎?”
傅應(yīng)呈手指一頓,側(cè)臉繃得更緊了:“我干脆把全班的成績,都背一遍給你聽?”
女孩很有興趣:“好啊。”
還“好啊”。
傅應(yīng)呈冷冷嗤道:“你要是這么無聊,不如提前背兩篇文言文。”
季凡靈:“……”
他絕對不記得。
他惱羞成怒了。
二十分鐘后,庫里南停進地下車庫。
季凡靈下車后,回頭看了眼,忍不住抿了抿唇。
真皮座椅和地毯上留下的水漬格外顯眼。
季凡靈欲言又止,跟上傅應(yīng)呈的腳步,進了樓道電梯口,才開口說:“那個,把你車弄濕了。”
“所以呢,”傅應(yīng)呈聲音很淡,“又不是我洗。”
季凡靈:“……”
他是怎么做到每句話都這么合理又這么欠揍的。
但她心里又稍微地,輕松了一點。
走進電梯,季凡靈每走一步都發(fā)出酷滋酷滋的聲音,她墊起腳尖踩了踩,發(fā)現(xiàn)鞋里進了不少水,跟海綿似的。
偏偏今天她還穿了條能蓋住腳面的長褲,垂到腳跟的褲腿也全濕了。
潮濕的感覺黏著并不舒服,季凡靈心不在焉地,隨手拎著褲腿往上拽著甩了甩。
浸濕的布料被拎起,寬闊的褲腿下,露出纖直的小腿到膝蓋,因為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