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悉萬物】的天賦被動發動, 虞荼眨了眨眼睛,他眼前的一切全都變了, 變化不算太大, 都在細微處, 但又讓這方世界顯得更真實。
腳下純色的地磚老舊, 有的磚邊緣可以活動, 時代久遠的白墻些許掉皮, 頂上安著最老式的圓形燈,一樓的走廊加裝了防盜窗, 從防盜窗的縫隙里望出去,外面是枯死的樹, 樹木間掩映著升旗臺,沿著樓梯往上走,樓梯間里掛著一面大大的光榮榜,藍底的照片一張張排列其上,照片里的每一個人,笑起來的弧度都標準得宛如尺量。
虞荼才走到一樓的樓梯平臺,就聞到了濃郁得讓人頭暈的血腥味,有血從二樓、從更高處,滴滴答答像小溪似的淌下來,虞荼站在血流的中間,血無法沾濕他的鞋子,也無法濺上他的衣襟。
他看到的是久遠的過去,已經被定格了的結局。
虞荼逆著血流向上走,他好像一道穿過時間縫隙、誤入曾經的影子,看著課堂上三言兩語的慘烈案例,真實地展現在他眼前。
虞荼登上了二樓的平臺。
這棟教學樓的二樓有一個巨大的凸出去的弧形平臺,虞荼之前探查這棟教學樓的時候,這座平臺上站滿了死氣沉沉的學生,有的因為犯了錯被罰了千字的檢討,有的站在這里背書,有的因為成績不理想被趕到這兒反省……
那個時候的畫面詭異恐怖,卻仍舊有著一點兒生氣,但現在,虞荼只看到尸堆。瘦弱蒼白、猙獰恐怖的尸體橫七豎八地堆疊著,每具尸體都睜著眼睛,好像死去了,又好像沒有。
虞荼忍著雞皮疙瘩陡然爬滿全身的顫栗,近距離地看了一番,大多數尸體上都沒什么傷口,均被一劍封喉,干脆又利落。
這里只是這棟教學樓的一處戰斗點,并不是最終,虞荼沿著流淌的血跡繼續向上走,下一處尸堆在樓梯口,只是不再像平臺上那樣被整理過,均是橫七豎八地歪倒在階梯上,虞荼看到有一具穿著校服的尸體,手里攥著大半個心臟———活人的心臟。
他微微一愣,當年因為任務等級掃描出錯而進入其中的四十三組,大概已經有人犧牲了。
虞荼一直走到四樓和五樓之間才停下腳步,四樓還是教室,五樓之上就是天臺,通向天臺的通道那里,黑壓壓地擠滿了“學生”。
他們臉色慘白,笑容詭異,黑色從瞳孔擴散出去,占據了整只眼珠,校服的顏色也是灰暗的,唯一明亮的,是他們身上飛濺的、鮮紅的血跡。
虞荼看到血在他們腳下蔓延,那血跡不是樓梯間流淌的黑紅,而是一種暗紅,血慢慢地擴散出去,成了血流中的一部分。
虞荼這一瞬下意識地忘記了這是[天賦]所看到的過去,是既定的事實,伸出手想要將那些學生拉開,看看被他們圍在中間的人是否還活著,但他的手只穿過了空氣。
學生們在他眼前真實無比,但他無法觸碰,虞荼穿過他們,就像穿過虛無縹緲的風。
他越過擁擠的人群,到達了天臺,天臺之上躺著兩個人,一個人腦袋歪向一邊,胸口的起伏已經停止,另一個人半靠在天臺的墻壁上,身下一灘暗色的血跡。
唯一活著的人身上的作戰服破破爛爛,有些傷口血肉外翻看得見白骨,他用左手拿著一顆被血浸透了傳音石,正在吃力地說話:
“我是……四十三組、曲連溪……任務等級……評定、錯誤,我組……全軍覆沒……請、后來者務必、小心……”
通向天臺的鐵門加持過數張防御護符,但在他說話的期間已經開始變形,發出難聽的吱呀聲,眼看著搖搖欲墜。
曲連溪說話時一直看著那些學生的腳下———那里還有他的一個戰友。
一切都交代完,他將傳音石放在身后,曲連溪的右臂已經沒有了,只剩下了左手,于是他左手持劍,撐著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吐出一口血,輕聲道:“還沒……用過左手劍呢……”
或許劍修總是有所相似,虞荼這一瞬,竟然在曲連溪的身上看到了幾分孟自秋的影子。
他抬手起勢,斬出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劍,劍光柔和如水波,卻帶著一往無前、摧枯拉朽的氣勢。
錚錚劍鳴聲里,一切都化作了全然的白,虞荼感覺周圍的空間波動相當不穩定,他以為[天賦]所帶來的效果馬上就要結束,但并沒有,白光散去后,他仍然在這個天臺。
天臺已經變得一片狼藉,墻面稀爛露出了墻里的紅磚,地上的地磚成了小塊,通向天臺的大鐵門早已不見蹤影,到處都沾染著暗黑的粘稠物質,沒有可以下腳的地方。
在昏暗的光線里,刺鼻的氣味中,虞荼在原本應是天臺大門的位置看到了一個人影,那個人影靜靜地佇立在那里,沒有進來,也沒有離開。
是時序。
昆侖山主,時序。
她就像漫畫里所畫的那樣,你看她的第一眼,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她的容貌,你只會想到終年不化的積雪、劈開昏蒙的劍鋒、斬敵千里的霸道、力壓同輩的孤絕,她佇立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