樁哪一件,冤了你崔珣?如今你還敢借供狀一事,將自己渲染成忠臣義士,你何來的膽量,何來的臉面?”
這還是隆興帝第一次在朝堂斥責崔珣,隆興帝句句擲地有聲,巧妙將崔珣呈上供狀轉而變成對他品行的侮辱,將崔珣從鳴冤之臣變成卑劣之徒,而一個卑劣之徒說的話,有什么可信的價值?
朝中大臣面面相覷,相當一部分清流也開始隱隱贊同隆興帝的話,甚至為隆興帝的當場叱喝暗暗叫好,隆興帝借機道:“崔珣,金禰和沈闕,都是由你看守,而你崔珣的手段,遠近聞名,酷刑之下,要偽造證詞,又有何難?哼,沈闕供狀遍貼長安城,定然與你脫不了關系,而你今日又手持金禰供狀前來,你到底意欲何為?還是說,將良臣構陷進察事廳,已經滿足不了你了?你還要將朕的帝師也構陷進去?又或者,你不止想將朕的帝師構陷進去,你還想將朕構陷進去!”
隆興帝話音剛落,滿殿大臣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痛心徹骨,紛紛跪下,涕淚縱橫:“圣人恕罪,臣等惶恐。”
就連京兆尹薛萬轍也跪了下來,泣道:“圣人萬莫如此,臣,惶恐啊!”
隆興帝紅了眼眶,看向崔珣,道:“崔卿,你若看不慣朕做這個皇帝,想逼朕退位,朕應了你便是,但你莫要使如此手段,利用六年前的國恥大辱,訛言謊語,引一群老弱婦孺偽訴鳴冤,致長安城雞鳴狗跳,致股肱之臣人人自危,假如天下能重歸安寧,這皇位,朕讓你又何妨!”
隆興帝熱淚滑落,群臣悲泣叩首,更有性情耿直的清流慟哭痛罵崔珣:“一介臣子,焉能逼迫圣人至此!吾等縱粉身碎骨,也不會讓你這個奸佞得逞!”
崔頌清也跟著跪在地上,他心中微微嘆息一聲,他之所以不愿意參與翻案一事,就是擔憂會出現如此局面,如今他只能慶幸自己尚未開口,否則只怕會被隆興帝打為崔珣同黨,到時新政真要無力回天了。
幾個清流老臣為隆興帝不平,越說越激動,已經到嚎啕大哭的地步了,盧黨也紛紛抨擊崔珣,說他目無君父,簡直大逆不道,應判處凌遲之刑,以儆效尤,供狀一事也已被歪曲為崔珣逼宮的陰謀,隆興帝正想讓左右金吾衛將崔珣押下,但面對滿殿的痛罵,崔珣卻忽輕輕一笑,說了聲:“有趣。”
眾人愕然。
隆興帝也愕然。
有清流斥道:“死到臨頭,不知悔改!”
崔珣沒有和他做口舌之爭,而只是抬眸,望著高高在上的隆興帝:“臣固然品行低劣,死不足惜,但如漢朝的竇憲,跋扈驕橫,是有名的奸佞,卻也能一戰擊潰北匈奴,立下不世之功,又如華歆,清廉寡欲,高風亮節,做官做人,都毫無缺陷,卻也有身為漢臣,助魏篡漢的劣跡,有道是,人無完人,金無足赤,臣往常行事如何,不敢爭辯,只是,圣人若僅因臣品行低劣,就斷言是臣逼迫沈闕金禰二人寫下供狀,將盛阿蠻等人泣血申冤一舉,歸結為臣陰謀逼宮,此罪名,臣萬不能服。”
他話語聲音愈發清晰,如鏗金戛玉,傳遍整個大殿:“天威軍一案,本就有諸多疑點,譬如沈闕是如何得知盛云廷前來長安求援?譬如裴觀岳之妻王燃犀是如何出現在長樂驛的?這些疑點,難道都是臣構陷么?臣難道身負如此大的本事,能在六年前提前告知沈闕盛云廷會千里走單騎,奔赴長安請援?又或者,臣能在六年前,就指使王燃犀參與謀害盛云廷?”
崔珣苦笑一聲:“可事實是,臣在六年前,隨郭帥一起,陷于突厥重重包圍之中,臣沒有那么大的本事。”
崔珣一下又將話給繞回來了,隆興帝一怔,崔珣又道:“圣人說臣覬覦皇位,此罪名,臣更是魂驚膽顫,不知圣人此言,從何說起?當今天下,乃李氏之天下,舉世皆知,臣無兵無將,以何覬覦皇位?況且,臣尚未婚配,并無一子半女,覬覦皇位,意義何在?圣人若因維護老師,就將此等罪名強加在臣的頭上,臣萬死不能受。”
崔珣將隆興帝對他的罪名一一反駁,隆興帝一時之間,也無言可辯,只道:“你休要巧舌如簧,如你這般的奸惡之徒,若非別有居心,為何要替天威軍申冤?”
崔珣聞言,只是徐徐攤開地上的金禰供狀,供狀之上,丑惡的黑色墨跡,與白麻紙的雪白形成鮮明映襯,他說道:“臣的確奸惡,但奸惡之徒,也可以折服于我大周將士的碧血丹心,青山處處埋忠骨,一寸河山一寸血。天威軍五萬將士,臨危不避,力戰突厥,卻折戟于落雁嶺,若他們真死于明刀明槍,倒也無話可說,可他們若死于陰謀算計,則他們將永生永世,無法瞑目!”
崔珣腦海中,開始浮現當日殺死的突厥兵懷中,那條沾血的錦帕,開始浮現樹皮都吃完的陸二,大口大口啃著半個胡餅的模樣,他眼眶不由一熱,緩緩道:“諸位若能去落雁嶺,便能看到落雁嶺的每一寸土地,都散滿了天威軍的斷肢和白骨,每一縷清風,都承載著天威軍的鮮血與不甘,臣敬佩天威軍的忠勇,想將他們的冤情大白于天下,試問,臣何錯之有?難道圣人,以及在座的各位大臣,僅僅因為是我崔珣呈上供狀,就寧愿對我群起而攻之,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