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我以為沈家不過是倒霉攤上了這樣的事,但原來一切都是你的算計。沈惟彰說,那塊地他原本一直持觀望態度,是你拉著章家橫插一腳,制造了那是塊風水寶地的假象……”
“阿九,莫非沈惟彰不肯入套,我還能勉強他不成?”
梁稚冷笑,“你敢說你不知曉重金屬污染的事。”
“我知道。”
“……你承認了?”
“我沒有什么不能承認的。我就是要搞垮沈家。”
他這樣坦誠,讓梁稚無端覺得害怕極了,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極為冷血的怪物,“為什么?沈家又是哪里得罪了你?”
“阿九,這是沈家的事,你何必這樣的義憤填膺?”
“……茵姐姐原本就要脫離苦海了,因為沈家落難,她不得不求夫家出手相救。還有沈惟慈……拜你所賜,醫院已經關停。”
樓問津仿佛覺得好笑,“怎么,我還要肩負這么多人的命運?”
梁稚實在見不得他這樣無所謂的態度,揚手便將巴掌甩了過去。
樓問津一動也沒有動,甚至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梁稚深吸一口氣,攥緊了微微發痛的手掌,“好,我不提沈家的事,我為自己討一個說法。”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腦中只有熱血橫沖直撞,“沈大哥告訴我,我也是你算計的一環。你以我為幌子,故意招惹宋亓良,促成了沈家與宋亓良合作……”
“我料算不到那么多的事,阿九,其余一切都有計劃,可唯獨這一件不是,我不過是想替你出一口氣……”
“是嗎?你見不得宋亓良羞辱我?可當初你把我害到那樣的境地,我幾乎只剩下他一條路可以走……”
“我怎么會真讓你走到那一步……”
梁稚衣物濕透,站在冷氣充足的書房里,只覺得渾身都在發冷,“……所以,我的一切行為都在你的料算之中?你知道我一定會先去求你,可你還是兩次閉門不見,要我去求你第三次,要我低聲下氣地賣身給你?”
說到這里,她反倒是笑出聲:“樓問津,你可真恨我。”
梁稚把手舉起來,將戴著鉆戒的手朝向他,“我不明白,這又是什么意思?”
“……我愛你的意思。”樓問津望著她,“我想這毋庸置疑。”
梁稚心里一顫。她可真是賤啊,這種時候,聽見他說“愛”,竟還是會覺得心臟震動。
“……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樓問津張了張口,卻沉默下去。
一時,這空間里只有噼啪敲在玻璃窗上的雨聲。
“……你不敢回答。”梁稚下了結論。
樓問津仍然沒有作聲。
答案顯而易見。
很久之前就開始了。
可他既然愛她,卻又為什么忍心害她?
“阿九。”樓問津嘆了一聲,語氣仍然顯得冷靜極了,“我很抱歉,只是,有些事并不能一一抵消。”
“……不能抵消的是哪些事?”
樓問津沒有回答。
梁稚往后退了一步,靠住了書桌邊緣,只覺得無力極了,“……樓問津,你說愛我,可我在你這里,甚至不配知道真相是嗎?”
樓問津低頭凝視著她,一時不再作聲。
他仿佛在盤算,在猶豫。
“鈴鈴鈴!”
刺耳電話鈴聲突然打破寂靜。
樓問津沒有接聽,可那鈴聲不依不饒,他只好走過去,把聽筒提起來,又撂下去。
然而不過片刻,電話又打了進來。
如此反復三次,分外固執,好似有什么急事非得稟告不可。
樓問津終于還是把電話接了起來。
梁稚抬頭朝他看去。
不知誰的電話,他說了一句“你說”之后,聽了片刻,神情驟然凝重起來。
而后,他問“確定”?仿佛是得到了一個肯定的回答,他閉了一下眼,最后說了一句“我知道了”,便將電話掛斷。
而后,他把目光投向她。
“寶星打來的。”樓問津聲音比方才更加冷靜,過于的缺失情緒,因此像是一種極力的粉飾,“……你父親跑了。”
梁稚一震:“……跑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脫離監控,找不到人影了。”
“……他原本一直在哪里?”
“旺角。”
那距離,與廟街步行即達,又怎么不算是咫尺呢?
——那時候他說人不在廟街,倒也沒說謊,只是,他寧愿看著她空忙一趟,竹籃打水。
而今,樓問津肯直言相告,說明梁廷昭大抵確實已經跑了。
若不是身后便是書桌,梁稚恐怕要跌坐下去。
父親徹底自由,她整個人好似一根驟然崩斷的皮筋,再也不必與任何一切較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