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稚見此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她自認對寶菱還算客氣,并無一字刻薄,怎么寶菱見了樓問津就好像見到救星一般。
樓問津微微點了點頭,目光越過寶菱往沙發那頭看去,梁稚正坐在那里喝水,穿一件明黃色的吊帶短衫,寶綠花似的張揚奪目。
只是臉色十分難看,也不知他都還沒進屋,是怎么又遠程把她給得罪了。
扎奇婭招呼了一聲,說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樓問津便看了看寶菱,說道:“和你大哥一起留下吃晚飯吧。”
寶星急忙搶道:“上周就答應了小妹帶她去吃巴東醬魚頭,餐廳位置我都訂好了。樓總你和梁小姐好幾天沒見,我們就不打擾兩位了?!彼植簧?,要是兩人今日休戰,他就是電燈泡;要是又吵起來,他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魚。綜合算來,還是走為上策。
說完,寶星向著妹妹使了個眼色。
寶菱提起行李箱,走到寶星身邊去,卻沒有立即跟他走,而是拉開書包拉鏈,從中拿出一只拿墨藍紙張包裝的盒子,遞給樓問津:“我聽大哥說,今天是樓先生你的生日……謝謝樓先生這么長時間的照顧?!?
仿佛生怕樓問津不收,她又急忙補充一句,“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是我和大哥攢錢一起買的。”
一旁的梁稚頓了一下。
是了,今日是6月19日,樓問津的生日,往年她從不會忘記,今年卻似有意的把它忘了。
樓問津接過,道聲謝,態度很是溫和:“以后學習繼續用功,再有什么需要幫助的,盡管開口?!?
寶菱點點頭,到底年紀還小,不懂“不舍得”也是一種必須掩飾的情緒,“那個……”
她聲音小,樓問津沒大聽清,便將頭稍低下去,“嗯?”
“您送我的那支鋼筆,被同學摔了一下,出水有些不流暢了……”
“這個不要緊。你把筆交給寶星,叫他拿到專柜去修理?!?
仿佛,能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寶菱神情黯淡地后退半步,將寶星的手臂一挽,說道:“我們走吧。”
寶星笑說:“樓總,梁小姐,那我今天就先下班了?!?
梁稚圍觀樓問津與寶菱對話,頗覺自己是個局外人,又很為自己感到可笑。
她過去與樓問津朝夕相處,遇到什么都頭一個跟他分享,這么多年,卻換不來他的一個笑臉。
她那么喜歡他,可他拿她當老板的女兒,當上升途中必須完成的任務,現在拿她裝點門面,當堵住悠悠之口的大旗……唯獨,看不到她本人。
她在他這里,或許遠不如這同村來的妹妹。
不過她絲毫不是自憐的性格,轉頭便想,有什么了不起,一切都是樓問津不知好歹、不識抬舉。
待寶星兄妹一走出門,梁稚立即從背著的包里拿出一封請柬,拍在茶幾上。
樓問津聽見動靜,望過去,目光在請柬上停了停,走近,俯身拿起,翻開看了一眼,再看向梁稚。
梁稚說:“同學結婚,我要去趟香港?!?
樓問津正要開口,梁稚又說:“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只是過來通知你。”
樓問津將請柬放回茶幾,“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 梁稚語氣不悅。
“度蜜月?!?
“……度蜜月?”
“新婚夫妻,度蜜月不是天經地義?!?
樓問津看著她,那目光似仿佛要從她的神情之間,看出些許端倪。
梁稚翻了他一眼:“隨你。你愛去就去。”
她將請柬一把塞進背包里,拉上拉鏈便站起身。
樓問津下意識道:“這就回去了?”
梁稚動作稍停,“還有什么指教?”
樓問津向著餐廳看了一眼,“寶星應該在電話里說過了,請你過來吃晚飯?!?
“你叫人加一道巴東醬魚頭,把兄妹兩人叫回來陪你,我可沒這個閑工夫?!彼f著便往外走。
樓問津倒是怔了一下,下意識伸手,抓住她手臂。
梁稚氣惱轉頭,“你干什么?我不吃,你還要硬把我扣下來嗎?”
她目光驟然一頓,因為看見了樓問津挽起衣袖,露出的手臂上,那痂殼剛褪的傷疤。
他皮膚白皙,以至于那粉色疤痕十分顯眼丑陋。
樓問津順著她目光望去。
梁稚手臂一掙,將他的手掙脫,語氣十分冷硬:“是你自己活該?!?
“確實是我活該?!睒菃柦蛏袂榈藘煞?,語氣也是疏冷,“活該這么輕易就放走你父親。”
“你!樓問津,你若是敢動我爸一根手指,我一定親手殺了你。”
樓問津低頭瞧著她,不再說話。一瞬間覺得,這是何必,有時候忍不住口不擇言要叫她難受,可她真的不痛快了,他也未必覺得痛快。
“廚師做了佛缽干炒麻油雞,你嘗一嘗再回去。” 他再開口,語氣已和緩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