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件,樓問津拿了過來,先用剪刀剪下蟹腿,再以蟹鉗夾碎蟹腿外殼,又以蟹針捅出蟹肉……
他處理得慢條斯理,不過一會兒,一只醉蟹拆解得干干凈凈,蟹肉規整擺放在一只雪白的骨瓷盤中。
他拿紙面巾擦了擦手,隨后端起整只盤子,遞到斜對面梁稚的面前。
梁稚正在吃咕嚕肉,動作一頓,看了看面前的盤子,又掀眼看了看樓問津。
片刻,面無表情地將盤子往旁邊一推,推得遠遠的,擺明了絕不會接受他的一點小恩小惠。
樓問津自然是看見了她動作,但臉上表情并無變化,只垂著眼去搛他面前盤子的米暹。實則他今晚幾乎沒有動過幾筷子。
“姑爺,正好我有事想要問你。”蘭姨這時候開口。
樓問津抬頭。
“姑爺現在同阿九結婚了,打算搬進來梁宅住么,還是……”蘭姨有些躊躇。
“暫且沒有這個打算。”樓問津說。
“那是讓阿九搬出去住?”
這問題梁稚也很想知道答案,因此吃東西動作慢了些。
“阿九在梁宅住慣了,何必搬出去。”樓問津淡淡地說。
“那……”蘭姨有些難住了,因為聽這意思,夫妻兩人并不準備住在一起?
梁稚也在揣摩樓問津的意思。仿佛,是打算將她置之不理?可她不信,他有這樣的好心。這不免讓梁稚想到了昨晚的事,頓覺幾分仍未消化的難堪。
樓問津不欲多做解釋,仍舊吃飯。
飯畢,古叔肚腑暫無空余容納生日蛋糕,便說要等陣再吃。
樓問津說還有事,先行告辭了。
梁稚坐在客廳沙發吃水果,并不起身相送,甚至不曾往他那兒多看一眼。
待樓問津身影消失于大門口,蘭姨折返問梁稚:“阿九,姑爺是什么意思?”
“他想怎樣就怎樣,何必管他。”梁稚冷淡說道。
梁稚在客廳里待了半個小時,起身進了書房。
沒過一會兒,聽見外頭有動靜,以為是古叔準備吃蛋糕了,便走了出去。
誰知是寶星過來了,正在問蘭姨:“樓總已經回去了?”
蘭姨說“是”。
寶星嘀咕:怎么走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梁稚抱臂靠住門框,問道:“找他有事?”
寶星這才注意到了書房門口的梁稚,忙笑說:“沒什么事。只是原本跟樓總定了這個時間來接他。”
“接他去哪兒?”
寶星面露難色。
“怎么?我沒有過問資格嗎?”
“……是二少爺做東,請樓總喝酒,說是郎舅間說一說知心話。”寶星講得支支吾吾。
古叔先皺了皺眉,卻不便說么。他知道梁稚嫁給樓問津必會受些委屈,可這才結婚第二天,兩人就打算分居不說,樓問津還急著出去尋歡作樂——梁恩仲是什么花天酒地的操行,梁家無人不曉。
“正好,我也有句話請你帶給樓問津。”梁稚說道。
梁恩仲請客的酒吧,位于朱利亞巷,這條街巷在華人社會里有個很不文雅的名字,叫“二奶巷”。昔日廣福居俱樂部的富人們私自納妾,不敢帶回家,便于此巷另辟金屋,作為細姨之居所。
時移世易,這些風流艷聞早被雨打風吹去,街巷的名字卻這么保留了下來。
梁恩仲選擇這里請人喝酒,用意昭然若揭。
酒吧藏在一塊霓虹燈牌的后方,由一扇小門進去,面積不大,非常熱鬧,大多是西方面孔。
二樓設有包間,樓問津徑直上樓,到了包間門口,他敲了敲門,算是給屋里的人提個醒,別叫他看見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請進。”
樓問津推門進去,梁恩仲正在整理衣襟,一旁靠著一個金發碧眼的女人。
梁恩仲指一指對面,笑著邀請樓問津坐下,揚了揚下巴,那女人立即將桌上酒單遞到樓問津手里去。
樓問津沒看那酒單,直接點了一杯威士忌,那女人便起身出門去了。
樓問津身體稍往后靠,看了看梁恩仲,“找我什么事?”
梁恩仲在心里冷笑了一聲。要不怎么說樓問津這人能屈能伸,從前他跟梁廷昭做事,還會叫他一聲二公子,如今是什么稱呼都省略了。
梁恩仲率先開了一句玩笑:“按說,問津你是不是該叫我一聲二哥?”
樓問津瞥了他一眼。
眼神里情緒很淡,可叫梁恩仲解讀出來,那就是:你配嗎?
梁恩仲如今實權在握,倒不大在意這種口頭上的勝負,笑了笑,直入正題:“我聽說,陳振華給你的東西,你都退回去了?”
樓問津聲調沒什么起伏:“陳振華這樣的人,還能勞動你親自做說客。請你轉告他,他這個人,我不會用。你若是還想讓公司長久發展,也最好別用。”
梁恩仲也不是真正在意陳振華的死活,不過拿他做個話題開場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