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稚一下抿住唇。
古叔觀察梁稚神情,忙說:“趕緊動筷子吧,菜涼了就暴殄天物了。”
梁稚提起筷子,又放了下來,起身說:“你們先吃,我打個電話。”
梁稚走進起居室,先將電話撥到了樓問津位于峇六拜的辦公室去,電話響了幾聲,無人接聽。
她又打到科林頓大道的宅邸去。
只一聲,電話便接通了。
那頭傳來音色清冽的一聲:“你好。”
梁稚說:“是我。”
那頭頓了一瞬:“什么事?”
“蘭姨用你弄來的徽州封缸酒做了醉蟹,今天是古叔生日,你來梁宅吃飯。”梁稚冷冷淡淡地說道。她不喜無端欠人人情,尤其這人還是樓問津,能當場還了是最好的。
樓問津說:“知道了。”
第11章
古叔和蘭姨聽說樓問津要來, 便不打算動筷了,一定要等人到齊了再吃,不然叫客人吃剩下的, 很不知禮數。
蘭姨怕梁稚等得餓了不高興, 將預備最后上的黃梨糕先端了上來, 叫她先墊一墊肚子。
梁稚哪里真有這樣餓,她將蘭姨放在她手邊的黃梨糕挪一挪, 說正好人都在,聊聊正事吧。
古叔和蘭姨見梁稚神情嚴肅,一時也都正襟危坐。
梁稚看一看兩人, 說道:“昨天夜半, 樓問津已經把我爸送走了。”
古叔一愣, 立即有一籮筐的話要傾吐:“送哪兒去了?那頭家現在安全了嗎?他人怎么樣?在馬打寮里有沒有吃苦?九小姐你怎么不跟我說一聲,我好去送送頭家啊!”
這么一連串,梁稚也不知道從哪一句開始答起,只說:“他應當不會再有性命之虞, 只是短時間內, 不會再回庇城了。我想,往后梁宅沒什么往來應酬, 也用不上這么多人……”
蘭姨搶道:“阿九你別趕我走!”
“放心, 我趕誰走也不會趕走蘭姨你和古叔。我的意思是, 其他的傭工能裁就裁吧。”
古叔吞吞吐吐道:“九小姐……”
梁稚看向古叔:“古叔你有什么話直說就行。”
古叔說:“前一陣, 我正發愁沒有款子給家里傭工付薪資,姑爺知道了這件事, 說往后梁宅的開支, 都直接找他支取。還說九小姐的吃穿用度,還和以前一樣。”
“……這件事怎么不告訴我?”
“錢這個東西, 也不是說變就能變出來的,這段時間九小姐你一直焦頭爛額,我就沒拿這件事去讓你煩心。”
梁稚抬眼一看,兩人都一副愁眉苦眼的模樣,便說:“往后梁家肯定不如以前烈火烹油,但蘭姨你和古叔的薪資與日常用度,還會跟往常一樣。我爸說過了,要叫你們安安穩穩待到退休,他答應過的事,在我這里也不會食言。”
蘭姨忙說:“阿九,我們并非吃不得苦,和從前那種日子比起來,現在有吃有喝有住,又有什么不滿足的?我是心疼阿九你,從小到大,你連只碗都沒洗過,現在卻得操心起這種瑣事……”
梁稚說:“我早就不當自己是個千金小姐了。”
正說著話,外頭大門電鈴響起。
“應該是姑爺到了。”蘭姨趕忙起身去開門。
片刻,蘭姨跟在樓問津身后進了門。梁稚瞥去一眼,樓問津著白色襯衫,衣袖挽在腕上,遮住了小臂上那兩排牙印,不知處理過沒有。
樓問津走到桌旁,先將一只方條禮物盒遞與古叔,“不知道今天是古叔你的生日,臨時準備的禮物,勿要嫌棄。”
古叔有些別扭,不大想接。之前樓問津答允支付梁家開支,屬于公事公辦,可收了他的禮物,就成了私人交情。他佩服年輕人有手段,但要他就此承認樓問津做梁宅的新主人,那還是不能的。
樓問津仿佛料算到了,并不感到難堪,將禮物盒隨意往桌上空處一放,仿佛表明他送了,禮數也盡到了,收與不收,就與他不相干了。
蘭姨拉開椅子,局促地笑笑:“姑爺請坐。”
一頓飯不尷不尬地開始。
這還是事發以來,樓問津頭一次在梁宅吃飯。
從前倒是尋常——樓問津辦完事來找梁廷昭匯報,到飯點自然就留了下來。
那時候梁稚千方百計地要擠到樓問津身邊去,一頓飯吃得非常不消停,好似自己胳膊抬不起來似的,這個要他夾,那個也要他夾。剝不開的蝦,切不動的牛排……統統扔給他。樓問津也耐心,有求必應。
當然,梁稚現在想來,他所有的有求必應,應當都只是表象,誠如勾踐臥薪嘗膽。
席間只有蘭姨招呼吃菜的聲音,此外無人交談。
古叔時不時望一眼樓問津,梁稚猜想他大抵是想問梁廷昭的事,但不好開口。
蘭姨見一盤子醉蟹無人動筷,自己拿了公筷開始攤派:“姑爺,這是拿你弄來的徽州封缸酒醉腌的,嘗嘗味道。”
一旁盤子里放著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