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官員,自然開罪不得。
梁稚卻不愿再陪同,她勞累一天,困頓之極,只想先行回家休息。
難得樓問津也并不勉強,同賓客解釋幾句,說先將夫人送到門口,叫他們移步酒店的酒廊,他稍后便到。
梁稚走到酒店門口,一部車子正候在那兒。
她說:“不用車,我散步回去。”東家酒店離紅毛路的梁宅咫尺之距,步行片刻便到。
樓問津卻吩咐司機:“送太太去科林頓道。”
梁稚擰眉看向樓問津。
樓問津語氣平淡不過:“梁家現在人多口雜,你去我那里更清凈些。”
他拉開了后座車門,掌住,等她上車,姿態不容置喙。
梁稚才不信他有這樣的好心,分明是為了讓她去他的宅子,而故意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彎腰上了車,反手便去拉車門,“嗙”的一聲,摔得車門都晃了一晃。
樓問津后退半步,臉上表情極為平靜,張嘴最后說了句什么,隔窗看去,那口型隱約是“早些休息”。
……還真拿自己當體貼入微的丈夫了。
梁稚別過目光,抱住手臂,讓司機開車。
此地離科林頓大道不過兩英里,一轉眼便到。
車開進院子里,那大門是敞開的,意式的住宅,卻也學梁宅貼了一副大紅對聯,下了車,梁稚走近細看,對聯內容是:
月圓人共圓,看雙影今宵,清光并照
客滿樽俱滿,羨齊眉此日,秋色平分
[注1]
扎奇婭瞧見梁稚進門,有幾分驚訝,但立即迎了上來,拿蹩腳中文笑吟吟地道了句:“新婚快樂。”
梁稚興致不高,應了一聲。
扎奇婭又問:“太太餓不餓,需不需要吃點夜宵。”
梁稚說自己累了,想現在去休息。她提步往客臥走去,卻被扎奇婭攔住,說她現在已經是宅邸的主人了,怎好繼續睡客臥,讓樓問津知道,她們肯定要挨批評。
她說:“太太你稍坐一坐,我去二樓將主臥再收拾一下。”
梁稚在客廳里歇了片刻,扎奇婭下樓來,說主臥已經收拾好了。
扎奇婭領她上樓,介紹主臥各類物品陳列之處,最后叫她早些休息,有事隨時吩咐,便下樓了。
主臥是個面積極為寬敞的套間,容納了閱讀角、衣帽間和浴室,還有一個拓展而出的戶外陽臺。房間家具一應是乳白和原木色,點綴以盆栽的檸檬樹和散尾葵。
靠南的窗戶嵌著一扇拱形玻璃窗,半開著,外頭是庇城墨藍凈澈的天光。
梁稚粗略環視一圈,穿過衣帽間,走進浴室。
衣帽間的換衣凳上放著一套白色真絲吊帶睡衣,浴室墻上銅環掛著毛巾與浴袍,托盤里裝著她平日最喜歡的某香氛品牌的香波和沐浴乳。這些東西,顯然是樓問津提前叫人準備好的——果真是綢繆良久,請君入甕。
浴室同樣有一扇拱形圓窗,靠窗擺放一只白色貓腳浴缸,與她在梁宅的幾乎一樣。
梁稚將浴缸進水龍頭打開,再去卸妝洗漱。洗過頭發,包上一頂浴帽,將自己浸入浴缸中。
她閉上眼,忽將整張臉都埋進水中。閉氣至氧氣耗盡,肺葉發疼,這才抬起頭來,大口喘氣。
洗完澡,吹干頭發,換上睡衣,去床上躺了下來。
今日精疲力盡,幾乎闔眼便要睡著,不似過去這一陣,幾乎總要失眠到半夜。
將要睡著前一刻,她抬手撳滅了臺燈,翻個身,任由自己沉入黑夜。
外頭仿佛起了風。
梁稚聽見窸窣聲響,和沉悶風聲,驟然驚醒——熱帶地區時有暴雨,窗戶忘關,要是雨飄進來,怕要淋濕地毯。
她坐起身,預備起床去關窗,卻在這一剎那悚然驚覺,床邊有人。
黑暗中呼吸沉緩,夾雜些許酒精氣味,和幾不可辨的煙草味。
是樓問津。
梁稚稍松一口氣,但下一瞬,卻隱約分辨樓問津似是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緊跟著伸臂而來。
“……你做什么!”梁稚幾乎失聲。
樓問津動作一頓,方繼續前伸,撳亮了她身側床邊柜面上的臺燈。
久居黑暗,柔和燈光亦覺得刺眼,梁稚下意識瞇了瞇眼,再睜開時,卻見樓問津正看著她,幾分審視的目光。
“你覺得我要做什么?”樓問津平聲問。
梁稚不說話。她自然不敢說話。
——也是,樓問津從未說過,兩人要做表面夫妻。
燈火昏黃,照得一切都有種界限難辨的朦朧,樓問津看她的目光卻如雪意銳利,毫無溫度。
他從前不戴眼鏡,是父親說,人太年輕,出去談事怕鎮不住場,戴副眼鏡更似商界精英,叫人不敢看低。梁稚討厭他戴眼鏡,從前她就看不透他,有玻璃鏡片相隔,更覺他目光有種非人的淡漠。
梁稚比誰都知曉自己的性格,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