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丑樣哈哈哈哈哈,然后他就要揍我,我能讓他揍?我當時就跑了,把手邊兒一堆東西朝他腦袋招呼,然后跑上講臺,那上面就一個黑板擦,我拿起來……”
女孩興高采烈的勁頭一下萎頓了。
她睇一眼段鈺濡,清嗓,總算記起李德輝交付的重要任務:“然后不小心飛出去砸你頭上了,但我真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啊。”
分明剛過一秒,段鈺濡已經有點懷念剛才這屋里的熱鬧樣了。
他沒回答,施施然起身,取了兩個紙杯回來,在桌上擺齊:“要喝熱水嗎?”
“呼…”詹知捧著杯男人倒好的熱水,小口小口飲著,唇色被浸紅了些,血氣兒透出來,小腹不舒服的感覺也稍有舒緩。她瞟斜角的人,“老板,你還生氣不?”
段鈺濡搖頭:“我沒有生氣。”
“我也覺得!”女孩眼睛蹭一亮,“您看上去就是個大好人,米老頭說我學費就是你資助的,我還要謝謝您!”
“米老頭是誰?”
“噢,就是李德輝啊,李老頭米老頭,是不是挺像的?”
段鈺濡忍俊不禁:“嗯。”
這一關看來是過了。詹知美滋滋把杯里的熱水喝完,不停瞅人,那道砸出來的口子在他左額角,兩張創口貼橫著護住,頂端還是留了點猩紅痕跡。
她一骨碌站起來:“老板,你那兒沒貼全。”
“什么?”段鈺濡下意識抬手碰額。
“哎別動別動。”詹知挪步過去制止,在校服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張同樣粉粉嫩嫩的hellokitty,“我這兒有,最后一張,你可真幸運。”
驕傲的口吻,也不知道是誰讓他受的這傷。
段鈺濡坐著不動,任女孩叁兩下撕開包裝,找地方丟的時候,他攤開手,兩張塑料白片就飄到了掌心。
她站著,高出他一截,校服在手臂動作間晃蕩,皂莢的味道淺淡,混上陽光炙烤的暖味,飄忽到人的鼻息。
比那些所謂大牌酒啊香啊的都要好聞。
段鈺濡輕屏氣:“詹知。”
“嗯?”女孩穩穩將創口貼粘上那點血痕,叁個hellokitty并排,滑稽又萌。
“你需要錢,對嗎?”
“是啊。”想從摳門的舅媽手里拿到錢跟做夢一樣難,詹知的生活費基本來源于代寫作業,這一行,她寫得又快又好還便宜,不愁沒業務。
“我會繼續資助你。”
“好呀,謝謝老板。”
男人微頓。
“…除此之外,如果你有其他需要用錢的地方,我也可以給你。”
手指抽離紙貼邊緣。
詹知總算覺出點味兒來了。
低頭,頂著叁個粉嫩創口貼的漂亮男人仰首,卻像俯視,疏淡的眉眼緩慢浮現笑意,不是安撫,不是示好,而是——
篤定。
“左邊胸袋里有一張卡,里面是叁百萬,沒有密碼,如果你能接受,就把它取出來。”
門上鎖了嗎,為什么過去這么久還沒人來帶她走。
詹知看著段鈺濡。她背光,他整個人埋進她的陰影,可那不對,分明是他要把她拖進黑泥深淵,偏偏,她無法拒絕這急轉的事態、以及惡魔的引誘。
兩張脆弱塑料片揉皺在男人掌心。
女孩的手指墜落下來,蹭上他的衣擺,小蝸牛慢爬般往上攀巖,劃出一道長長的火轍,段鈺濡被滾燙的溫度燎到,睫毛顫動。
她在胸袋的位置停下。
呼吸,縈繞、飆升、噴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