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在看府衙破敗的無枝摸著梁柱回道:“不是暴民,是朝廷下令抄家。縣令貪污賑災銀,就地處決。”
賀亭衍去后院拿了根斷落的房梁,用金線切割成數段后將其堆積到斷案堂的中央。聽到無枝的話,只是側頭看了眼沒做應答。
江敬舟大概猜到了些,想來賀亭衍也不會平白無故地進城。但還是裝作不清楚地問道:“貪污賑災銀?什么時候的事?”
無枝奇了,“你不知道?二十二年前陛下繼位時的那起賑災銀被盜案鬧得滿城風雨,全泛安還有誰人不知。
也是,你看起來不過十幾歲大,那時候還未出生,不知道也不算奇怪。不過你整日跟在世子身邊,當真就半點兒也不知情?”
江敬舟被說得一愣,“聽過,只是不知道跟鄲石安的縣令府也有關系。”他立馬更正道:“還有,我今年正好二十二,你別胡亂瞎說年紀。”
按理他今年正好十九,但三年前離家時他爹千萬關照他要謊報自己年紀,所以按照年份算,他現下應對外宣稱二十二。
“哦?”無枝笑道:“那還真是我眼拙了。”
然而賀亭衍卻毫不留情地戳破道:“你今年十九。”
江敬舟心下微跳,他說謊自然有說謊的道理,怎么賀亭衍這么聰明一人會當中戳穿他!難道以為他想故意報大年紀顯得自己不像個稚氣未脫的?
“我確實二十二,是你記錯了。”
再一次的撒謊并未讓賀亭衍明白意思,反而加重語氣的肯定道:“你今年十九,生辰都還未過。”
江敬舟氣不打一處來,他覺得這人就是故意的,等無枝不在了之后他必須得在私下好好說說。
無枝笑了一陣,“原來是怕被說年紀小,我年少時也經常虛報自己年紀。”
江敬舟:“……”
賀亭衍點完火堆便起身去了后院。
見無枝并未跟隨,江敬舟便找了個方便的借口跟了出去。
賀亭衍穿過后院的雜草叢去了內院的住所探查。
江敬舟拉住他,沒好氣道:“這個無枝究竟是什么來頭都不知道,干嘛在他面前說我十九?父親去世時千萬關照我多報三年年紀,你現在說穿了,豈不是讓沙狼的人越發知道東西在我這兒。”
賀亭衍抽回手,淡漠道:“沙狼已經知道了,你謊報年紀也無用。”
說罷,抬腳跨進了一間像是女眷住過的屋子。
“那也不能見誰就說,父親讓我說謊,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江敬舟緊跟其后。
屋里的家具也被毀了個干凈,能拿來用的,無非就是拆些舊木拿來燒火。但賀亭衍并未拆卸,像是在翻找什么東西。
“你要找什么?跟我說說我幫你一起找。”
“不必。”賀亭衍敲打著墻壁地磚,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轉身對他道:“你對無枝不要隨意發脾氣,少跟他說話。”
江敬舟握拳道:“為什么?怕他被我欺負?”
賀亭衍沉默一陣,道:“一會兒你就出城,別待在這兒。”
“賀亭衍,你有什么話就直說。”江敬舟沒好氣道:“我沒你想得那么無知愚笨,更不是什么貪生怕死的人。”
他指著前廳的方向,“那個無枝到底是什么人?要你這么護著他!”
然而在說話間,賀亭衍的目光卻不在他身上,轉而越過他身側走向房間里的那張坍塌的床。
他蹲下身,手還沒伸出去便忽然被江敬舟猛地向邊上推開。
幾只餓極了的老鼠從床底躥了出來,瘋了似的往江敬舟的手背上咬了幾口。
“敬舟!”
賀亭衍急了,用金線把老鼠絞殺后慌忙上前查看。
江敬舟沒吭聲,從床底下拿出幅破損嚴重的畫卷轉而丟給賀亭衍。他甩了甩手背上的血珠子,道:“你是不是要拿這個。”
賀亭衍沒管畫卷,拽著他手腕道:“別亂動,這里的老鼠大多吃過死尸,咬了很可能就會傳染瘟疫!”
江敬舟這才意識到,趕忙抽回手往后退了兩步,皺眉道:“那你離我遠點兒!”
“把手給我看看。”
賀亭衍見他躲閃,強行扣住他胳膊將其轉身抵著墻面。他拉過江敬舟那只被咬過的手查看,傷口不大,雖還在流血但很快便會凝結。
江敬舟用力掙脫開他的鉗制,退后道:“我沒事,這些老鼠未必就吃過尸體。”
他撿起地上的畫卷打開,畫的是一名女子。不過破損嚴重看不到面貌,但大體穿戴的衣服也不難看出是個官宦人家的夫人。
女人的身側站著個孩子,滿臉開懷地拉拽著手里的風箏線。
“這是!”江敬舟把手指撫向女人的發髻,發髻上畫的發簪,正是他們在棉線案案發現場發現的那支。
“四夫人的發簪怎么會出現在這兒?”
抄家,難道這發簪是當初被抄家時收入了朝廷,而后時過多年又將其當做賞賜送去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