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的江面到處都是西麟軍的破甲和殘刀,偶爾夾雜著幾匹凍死的戰馬和狼尸。顯然是打了敗仗,即將全軍覆沒。若是有尸首,要么在深谷內,要么就是在江河里,飄到了瞧不見的地方。
領兵的將軍哈哈大笑,隨即拿出懷中煙火,點燃后騰空炸響。
這是讓大軍沖鋒作戰的信號。
谷內平靜片刻。
不多時,忽地響起戰鼓、號角和大軍嘶喊。
首軍拼了命地沖進山谷深處,馬蹄聲震耳欲聾。
然而大軍臨到深處,那帶頭的將軍才忽然意識到不對。
逐漸減少的敵軍灶臺,到了半路便沒了。越往里,腳下積雪越新,并未有人踩踏過的痕跡。
沒有敵軍尸首,更沒有被風雪覆蓋的殘甲,哪里還有什么狼群骸骨。他們所看到的,不過只有那一段無關痛癢的路罷了!
將軍臉色煞白:“中計了!快搖旌旗,讓大軍回頭!”
跟在將軍身后的謀士面色鐵青,他耳根子好,只覺得兩側峽谷之上傳來轟隆悶響。
“不好!”
謀士手抖地從懷中拿出煙火,原想通知埋伏的友方大軍,奈何還是晚了一步!
谷內大霧濃重,從上往下看,只能看到濃霧下隱隱有火光晃動。
埋伏在峽谷之上的伽蘭大軍根本辨不清是敵是友,只當進來的是被首軍追擊的西麟軍。
當即點燃火藥炸毀山頭,讓沉重積雪帶著山石轟隆而下。
大雪崩山,洶涌之勢好似千軍萬馬。
戰馬受驚,谷內又過于狹窄不便逃脫。旌旗紛紛折斷,萬人軍隊頓時混亂不堪。
那中計的將軍眼眶血紅,只聽一聲叫喊,便被埋在了積雪之下。
“沈常安!!!”
“沈常安!”
幾聲急促呼喊,總算是把昏迷的沈常安叫回了魂。
冬日的江水實在太冷,沈常安雖趴伏在馬背上,可一路渡河到對岸,身體哪里經得住嚴寒。
阿古勒將馱著沈常安的戰馬從江里拉拽上來,而后快速燃起篝火,抱著沈常安坐在篝火旁取暖。
他把沈常安浸濕的狐裘脫了,找了些桿子架在火上烘烤,等差不多了,便幫沈常安換上。
“常安,沈常安!”
阿古勒看著懷里悠悠轉醒的人,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沈常安的嘴唇被凍得發紫,四肢更是半天都沒找回知覺。
“……我死了嗎?”他聲音沙啞,沒什么力氣。
阿古勒輕笑,而后一把將沈常安抱緊:“還活著,活著,活著就好。巫醫,巫醫!”
他急忙喚了巫醫過來,眼看著吊命的藥喂不進去,只好將藥塞進嘴里,掐著沈常安下巴強行渡了過去。
“咳咳,咳……”
沈常安呼吸紊亂,又被灌了些熱水才覺得緩過點兒勁來。
他嘗試著動了動手指,好在手腳沒被凍殘。
他不受控得渾身發抖,抱著他的阿古勒成了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
沈常安:“……敗了嗎?”
這一次,他問的是西麟首軍。
阿古勒回首望向一路過來的江面。
此刻濃霧翻涌,哪里還看得清對岸戰況。
可就在下一刻,對岸忽然傳來聲炸響,而后是接連不斷的火藥轟鳴。雪崩了!
威力之大,就算站在江對岸都能感覺到地動山搖。
阿古勒心驚地瞧著附近山巒,好在山頭積雪只晃了晃飄起些白紗,并未有山崩前兆。
而向下流動的江面也陡然變了方向,水波帶著冰面,朝著阿古勒所站之處起了幾個浪潮。水面拍打岸邊巖石,冰面碰撞乒乓作響,許久都未能停下。
直到那轟鳴聲漸弱,江面才逐漸歸于平靜,轉而繼續向下湍流。
西麟軍沉默片刻,隨即便爆發出打了勝仗的喜悅叫喊。
阿古勒笑著看向懷里的沈常安,見人眼睫微顫,便伸手撫了撫沈常安凍僵的面頰。
幾位心腹陸續走到阿古勒跟前道賀。至于沈常安,也不知該謝還是該厭。
阿古勒:“通知大軍,回西麟。”
阿珂驚愕抬首:“不追擊?”
子穹急了:“領主,伽蘭軍滅了大半,僅剩的火藥也被埋在積雪之下。此刻乘勝追擊,定能將伽蘭收復。”
阿古勒看著再次昏睡的沈常安,手指撫過沈常安眼睫,嘆道:“不追。”
第0046章 蘭原之戰(六)
沈常安半夢半醒,恍惚間好似看到了一個少年。
時間過去太久,久得都快忘了當初的模樣,甚至忘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自己。
那時不過十三歲。
父親是國舅,是常戰沙場的將軍,外公是伽蘭首富,母親才華橫溢,是出了名的才女,大母是高門顯貴視他如己出。
家境優渥,又有些詩書才氣,無論走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