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還是天真地以為,阿古勒必定是一言既出,說到做到。
因為他沈常安是阿古勒的謀士,是西麟軍隊不可或缺的將相,即便對公主有忌憚,也會因為他而選擇救人。
可他終究還是錯了,他于阿古勒而言不過只是個床伴,他與梵音和阿繆一樣,都犯了一個最不該犯的錯誤。
早該知道的,早就該知道的……
如今竹籃打水一場空,他依舊什么也不是。
阿古勒當上領主,手握生殺大權,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
可他,終究不是那任人宰割的羔羊。
沈常安的眉眼變得陰狠。
一個將他當做螻蟻的人,將他當成娼妓般侮辱的人,將他當做棄子的人。
這樣的人,這樣的一個人!
留著也無用,不如清理了干凈。
之后幾日,沈常安照常喝藥進食,每到黃昏便散步至狼圈。
日日如此,看著他的將士逐漸習慣,時間一久,便也隨之懈怠。
他在狼圈里待的時間越來越長,直到將士們不再習慣性地把目光投注到他身上,他才悄無聲息地走到狼圈之外,拿出一支阿古勒幫他修補過的玉簪。
這玉簪通體白色,將其從修補的端口處折斷,翻個身,便是伽蘭用來訓練信鳥的聲哨。
沈常安拿著玉哨摩挲了會兒,躲在暗處,將玉哨抵在唇邊輕聲吹響。
許是這玉簪斷過,吹出的聲音不怎么清亮,一連吹了十幾下,才見一只與西麟信鳥模樣差不多的獵鷹朝著他飛來。
獵鷹在他頭頂繞了兩圈,撲騰著翅膀在附近的竹竿上落停。
沈常安深吸口氣,一瘸一拐地走過去,將一只塞了密令的小竹筒綁在獵鷹腳上。
隨即揮揮手,趕在看守他的將士找到他前,將獵鷹驅趕。
一個月后,伽蘭起兵的烽火令如期地傳到了西麟。
阿古勒與草原三十部聯手整裝待發,臨行前,終于還是決定來找沈常安。
此一戰生死難料,或許再見時已是永別。
阿古勒把一只雕刻精致的木盒放到沈常安床頭,而后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般坐在床邊。
他的手始終放在那巴掌大的木盒上,對側躺著背對他的沈常安沉聲道:“若是我死了,勞煩你幫我做件事。”
“我要找的那個人他住在伽蘭,盒子里,是我與他唯一的信物。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記得他說話時,總是一副自信又神采飛揚的模樣。”
提到心里的那個人,阿古勒的面頰上總算有了些笑意。
“你幫我找到他,就說,當年之約,我從未忘記。”
沈常安擰著眉宇,只覺得胸腔里好似有團烈火灼燒:“無名無姓,我如何去找?”阿古勒輕笑。
“沈常安,那個人若是忘了我。”他轉而松開盒子,看向沈常安的脊背:“你別忘了我。”
沈常安握緊拳頭,直等到阿古勒起身離開,才吃力地坐起來。
阿古勒坐過的地方還留有溫熱,營帳的門簾沒有搭上鉤子,被寒風吹得來回翻飛。
他喘了口氣,木訥地靠坐著。
阿古勒帶著軍隊浩浩蕩蕩地離開,就連巫醫也一同隨行。
軍營里只剩下飼婦、殘兵和一些戰狼幼崽,整個草原都好似變成了空殼,留下的多是女人和孩子。
之后幾日,陸續有其他部落將士跟在軍隊之后,遠遠看去,宛如長龍。
沈常安在營帳里坐立難安。
此一戰,阿古勒定會死在戰場上。
西麟唯一的領主,只要阿古勒一死,群龍無首,整個西麟就會再次成為伽蘭的附屬。實在是可惜。
沈常安坐在床邊,一只手捂著眉眼。
他忽然輕笑起來,笑得身形微顫。
怪只怪阿古勒輕易的就將他一腳踢開,輕易的將他圈在牢籠里,像父親和兄長一樣無情。
他沈常安的生死與阿古勒而言無足輕重,更別提推翻伽蘭朝政幫他翻案一個無法掌控的人,倒不如當作踏腳石。
只要西麟敗落,他便是伽蘭功臣,只要還能茍活一日,他便能以此進入朝廷。
沈常安笑得嘴角發酸,陡然松手,才發現手心里全是溫熱水跡。
他踉蹌著站起來,目光中是那只阿古勒托付給他的木盒,精致的雕刻,表層甚至還有許多刀痕。想來,往日里一定時常帶在身上。
他看了許久,而后將木盒甩手打飛了出去。
有東西掉出來,鏗鏘一聲撞在燒著炭火的鐵盆子上。
他惱怒地朝著那東西看去,陡然間,身形一震。
那木盒子里裝的,不過是一枚被打磨過的狼牙。狼牙末端被穿了孔,吊著一根編織的紅繩。狼牙上用匕首刻了兩道劃痕,一深一淺,扭曲交錯。
他望著那枚狼牙,一股寒意直沖心口,心跳和呼吸也隨之變得紊亂。
隱約間,他好似看到了兩個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