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珂分析道:“領主想先我們一步殺了公主,這是想著即便敗了,也要咱們不得安生?!?
對戰,子穹倒是不怕,怕的是自己人心不穩:“公主一死,伽蘭必定起兵,硝石礦因為暴亂炸毀了不少,一時半刻做不成火藥。往后一戰,若是沒有沈先生謀略,怕是不好應對?!?
黑格看著身前沙盤上的地形局勢,憂心忡忡:“等不到來年開春,也許雪一停就會起兵,又或者等不到雪停。”
子穹試探著問:“要不,我去跟沈先生說?是不是本來要殺不重要,反正最后動手的不是咱們的人。”
阿古勒拿過議事桌上早就放好的參茶,端著碗一口氣喝了個干凈。
阿古勒:“我如今當了西麟之主,沈常安是否繼續輔佐不重要。他善用詭計,可伽蘭的沈武卻是與他不相上下。兩個用計相似的人,到了戰場上反倒容易碰壁,倒不如什么都不想,拼武力即可?!?
子穹轉了轉胳膊,只拼武力,這倒是他擅長之處:“可若是沈先生記恨咱們,臨時倒戈了怎么辦?”
阿古勒不屑地嗤了聲:“他孤身一人在我的地盤,即便想倒戈也沒人幫襯。何況還斷了條腿,連西麟邊境都走不出去。沈常安如今哪兒也去不了,此生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我阿古勒的墓里。叛變?他做不到?!?
“咳咳咳……”
沈常安站在漫天大雪里,面前的柴火堆上,早已涼透的華碩已經讓飼婦幫著換好了衣服。
他拿著火把,站在火堆前望了許久。
直到拿火把的手冷得快要失去知覺,他才俯下身,將華碩身下的柴火點燃。
聽聞在西麟,人死后將其燒毀,當尸首的青煙徐徐升起,也就意味著靈魂化作飛鳥,如獵鷹般在天空中翱翔。
在這亂世之中,華碩也算是自由了。
沈常安點完火,甩手將火把扔進火堆。
身后跟著的兩名將士上前兩步,朝著沈常安拱了拱手。
“沈先生,該回營了?!?
沈常安沒有動作,只是目光一直瞧著那篝火上成團的青煙。
雪沫子繞開火焰,洋洋灑灑地落在身上。
將士再次出聲:“沈先生,首領說了,火起了,先生就得回營?!?
另一名將士跟著勸道:“先生莫要讓我們為難。”
“急什么?”沈常安因為咳嗽,聲音沙啞,“我一個瘸子,還怕我跑了不成?”
將士們沒說話,只是一直弓著身體。
沈常安長嘆,轉過身,一瘸一拐地往軍營方向走去。
風雪越下越大,偶爾夾雜著噼啪雨聲。
沈常安回到營帳便昏睡過去,也不知睡了多久,渾渾噩噩,只覺得營帳里來過不少人,卻唯獨沒有阿古勒的身影。
棋子用完了,棄子自是該丟棄。
父親如此,沈武如此,阿古勒……亦是如此。
算計到頭,不過又是一場空。什么也不是,仍然受制于人。
沈常安撐著床墊坐起來,眼神木訥地看著蓋在身上的虎皮被褥,就像還在伽蘭的邊境別院。
從前是在老宅院里等死,如今倒是換了個地方,可依舊是一只等死的困獸。
面前遞來一碗剛溫好的藥。
沈常安動了動眼皮,沒有抬頭,伸手接過。
他看著碗里的湯藥,忽然開始猶豫,究竟還要不要繼續服用。
站在一旁遞藥的巫醫實在看不下去,便道:“阿古勒去收隊了,這幾日忙著聯盟的事,都宿在議事營帳?!?
沈常安:“……”
巫醫又道:“這幾日的藥,阿古勒試過,吃了能緩解咳疾?!?
沈常安端著藥碗放到唇邊,緩慢地將湯藥全數喝下。
“門口來回走的那位,讓他進來吧?!?
不等巫醫傳話,在門外躊躇半天的子穹急匆匆地掀開門簾進來。
子穹似是有話要說,可又像喉嚨里卡著魚刺,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沈常安把空碗放到身旁矮桌,輕咳一陣后替子穹說道:“你應當是想來告訴我,殺死公主的,不是阿古勒的人。”
子穹欣喜,兩眼睛都好似鍍了層光:“先生竟是知道!”
沈常安神情淡漠:“阿古勒的人,就算動手了也不會避諱,更不會做完了惡,還刻意留下一副面具來讓我猜忌。”
“咳咳……”
“領主與三首不和,最關鍵的起因便是伽蘭公主。之后又與阿古勒決戰,無論輸贏,公主死了,于他而言皆是有利?!?
子穹長舒了口氣,郁結的心情也跟著好了不少:“先生知道就好,我還以為……沒事,我這不是怕先生誤會……”
他一介武夫不怎么會安慰人,有話也喜歡直言:“先生既然什么都知道,那就是沒什么誤會,我現在就去告訴首領,咱們就當什么事都沒發生……”
“領主這么想,阿古勒同樣會這么想?!鄙虺0膊坏茸玉氛f完便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