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溫水青蛙一樣的困境，李熙話音剛落，裴懷恩從他手中奪過酒盞，往前拋出去。
“……別喝了，別靠烈酒暖身，我今夜留下來。”裴懷恩皺眉道，“所以其實(shí)不是真的不急，而是你從康寧公主的話中推算到，淮王他們此次所圖不小，動輒也要一年半載才能有作為，反倒襯我溫書這幾天短的微不足道了，是么？”
不是火燒眉毛，而是遠(yuǎn)遠(yuǎn)瞧見天邊亮了火星，又想不出好法子撲滅它，只能靜靜等待它的到來。
李熙對裴懷恩的反問不置可否，裴懷恩轉(zhuǎn)頭瞧他，隨手拆了簪，微微卷曲的長發(fā)掃在李熙頸側(cè)。
“是我失手了。”裴懷恩悵然地說，“當(dāng)初派福順去粟城，就應(yīng)該叮囑他做的干凈點(diǎn)。”
李熙倒很看得開，聞言便說：“不怪你，任誰也沒想到他們兩個是屬壁虎的，尾巴能一條接一條的斷，既然你先前沒能殺了他們，想來便是他們命不該絕吧。”
頓了頓，又想伸手摸酒杯，被裴懷恩強(qiáng)硬攔下了。
“好了，別不高興了……這次就讓他們絕。”裴懷恩一字一頓地說。
裴懷恩面色難看，李熙循聲去看他，發(fā)覺他此刻正緊緊地皺著眉，眉間溝壑深刻。
這樣的神色，依稀……仿佛在當(dāng)初，在裴懷恩決意下手捂死承乾帝的時候，李熙便在他臉上見到過。
李熙了然地問：“不讓我喝酒，你是不是想出辦法來了。”
裴懷恩猶豫著點(diǎn)頭，眼睛里一點(diǎn)亮光也沒有。
“只是隱隱有了些方向，比如說——誰說我們不能借南月的手？難道放眼這天底下，表兄弟會比親兄弟還親么？”
李熙眉心突突地跳，聽罷一瞬坐直了身子。
“那自然是沒有的！更何況還是一個從未謀面的表兄弟！”李熙連忙說。
裴懷恩手掌滾燙，徐徐撫著李熙的腰，像在把玩一件價(jià)值連城的精致器具。
“說來也巧，我本來也沒什么好法子，可我方才聽你說淮王他們?yōu)榱送侗寄显拢顺蓵чL澹的消息給南月王，我便忽然想到了。”
“阿熙，眼下局勢如何還未可知，我們得派人去南月探情況，若一切皆如你所想，或是大半都符合你方才的猜測，那么這就不是危機(jī)，而是良機(jī)啊。因?yàn)槟阕屑?xì)想，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難道那南月王就沒有自己的小心思，就能完全信任李恕和淮王嗎？”
李熙一點(diǎn)就透，全然顧不得裴懷恩停在他腰間那手，急切地接著裴懷恩這話往下說：“……我明白了！是我當(dāng)局者迷！”
“淮王要借南月的力量反擊，南月卻也不可能對他們毫不提防，或許……或許我們該派人去瞧瞧，如果運(yùn)氣足夠好，查到他們之間確有裂痕……”
到時便可反客為主，將計(jì)就計(jì)，讓南月王相信李恕和淮王的投奔不過只是出苦肉計(jì)，是長澹企圖吞掉南月更多土地的卑劣手段！
裴懷恩見此又想了想，補(bǔ)充說：“只要那南月王自己先起疑，我們便可借刀殺人，只是此計(jì)尚有一處疏漏。”
李熙忙道：“何處？”
裴懷恩教他放松，溫聲說：“只怕那南月王是個膽小如鼠的，一旦誤會淮王他們是你的人，便不敢再動他們了，到時你就得在明面上將他二人平平安安地接回來，甚至接回京都，再想下手就難了。”
李熙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笑瞇瞇地?fù)u頭。
“不會，他連幾座城池都要拖，必不可能膽小。”幾乎是在下一刻，李熙便出言否定了裴懷恩的擔(dān)憂，正色說，“他敢在戰(zhàn)敗后收留老五和淮王，證明他有野心，這樣的人最不喜歡被欺騙，如果一旦發(fā)現(xiàn)自己從前是被別人玩弄于股掌之間，一定會發(fā)怒。”
裴懷恩詫異地挑眉，覺得李熙說得對。
“……那就派人從封時譽(yù)的地界走，繞過康寧公主。”裴懷恩繼續(xù)他的缺德發(fā)言，務(wù)必要令一切可利用的發(fā)揮出最大作用，“到時時機(jī)成熟，若叫康寧公主知道是南月殺了他的大皇兄和五皇兄，一定雷霆震怒。”
換句話說，南月是一定要打的，眼下只不過是何時打過去的問題，因?yàn)殚L澹與它之間還有許多有待商榷的問題沒解決，兩國這些年也只不過是表面和平罷了。
所以如果能借此把主動權(quán)抓在自己手上，到時大家彼此虛虛實(shí)實(shí)，真真假假的，沒準(zhǔn)就憑李青芙那股子誰也按不住的倔勁兒，能把南月暫時騙過去也不一定。
只要是能暫時騙過去，讓南月以為不退步便要真的開戰(zhàn)，而且長澹這邊一定敢打，也打得贏，只要是能拿到那幾處要塞，等再過個兩三年，回頭就算南月反應(yīng)過來了，也早就晚了。
越想越覺得可行，李熙激動之余，忽然轉(zhuǎn)身捧住裴懷恩的臉，給了他一個纏綿悱惻的親吻。
“裴懷恩，我就說你在這種事情上有經(jīng)驗(yàn)！”李熙眼睛亮亮地說，“你趕緊入朝來，像從前那樣幫我的忙！”
裴懷恩被李熙這樣子逗笑了，彎眸提醒他，“你不要高興得太早，若那南月王與他二人真是鐵板一塊呢？你又當(dāng)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