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著人先去明和宮傳旨，就說朕要廢順……”

話還沒說完，忽有小太監(jiān)連滾帶爬地跑進(jìn)朝堂，奮力向承乾帝呼喊道：

“皇上，皇上——！！！”

小太監(jiān)滿身冷汗，撲通一聲跌摔在臺階上，顫聲說：“皇上，傳不了旨了啊皇上！明和宮走水了！走了大水了！順妃娘娘她——她為了自證清白，自焚在明和宮中了……！”

第098章 抽薪

此言一出, 滿朝嘩然。

承乾帝腳底搖晃，像是沒聽清，又像是聽清了但不敢相信。

李熙沒言語, 當(dāng)即一陣風(fēng)似的刮去了明和宮門口。

這火燒的可真大。良久, 李熙垂首靜立, 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吵嚷人群, 還有那連天火光中滾滾的濃煙。

李恕原本正混在救火的人群中, 離老遠(yuǎn)見李熙來了, 就越眾而出, 直直朝李熙走過來。

慢慢走得近了，李熙看到李恕身上的蟒袍破爛焦黑, 顯然是被火燎過，雙手也都被火燒壞了，十根手指上布滿猙獰可怖的燙傷。

老實說, 回京這么些天，李熙見過很多種樣子的李恕。既有如傳聞中那般活潑健談, 視財如命的，也有心思深沉, 一句話得拐三個彎的，甚至還有周到體貼，滿心想著怎么才能不叫自個弟弟吃虧的。

可那些都是被裝在了套子里的, 是李恕在刻意模仿自己身邊的人。

唯獨今天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這個仿佛三魂七魄都離開了軀殼，通身空蕩蕩的李恕，才是真正從套子里鉆出來, 愿意讓他仔細(xì)看清自己，毫無偽裝的李恕。

這實在是一種很難描述的感覺。李熙定睛細(xì)看, 只覺自己眼前這個人的面容都變清晰了。

尤其是那雙似乎什么都沒盛下，空洞怪異的眼睛。

“六皇弟。”李恕一把扯下腰間的平安符，手上還沾著血，“先前是我疏忽，才會被你愚弄至此，可是現(xiàn)如今，到底是誰贏了呢？就算……就算是我在明，你在暗，又能怎么樣呢？”

李熙咬緊了牙，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錯了！算錯了！打從一開始起，他就想錯了李恕這個人！

李熙冷聲說：“是你殺死了順妃。”

李恕半點不否認(rèn)，只將手里那平安符輕飄飄地丟到身后，任它隨風(fēng)去了。

“是我呀。”李恕緩緩笑出聲來，臉上皮肉卻仿佛分離了，一時看著像笑，一時看著又像哭。

“其實很多時候，事情是真是假都并不要緊，畢竟兩國交戰(zhàn)，就只需要一個恰到好處的理由罷了，不是嗎？”李恕往前走近些，看著李熙的眼睛，“剛好，現(xiàn)在順娘娘就是這個理由了。”

李熙腳下不動，也不退。

“李恕，你瘋了么！”李熙定神說，“眼下戰(zhàn)亂剛平不到一年，百姓積貧，國庫空虛，長澹怎能再起硝煙？再說我們年前與大滄打那一場，原本就是險勝，是因為大滄摸不準(zhǔn)我們的底，我們才能趁勢打贏。可若是、若我們這時再與南月開戰(zhàn)，又打輸了，被大滄知道我們也已是強(qiáng)弩之末，難保不會趁火打劫！”

李恕面上平靜的過了頭，聞言就只是笑。

“是啊，但就是因為不能打，打不過，才好談條件。”李恕說，“橫豎順娘娘平素是什么性子，宮里這些伺候的奴才都見過，而你——李熙，你為了爭奪儲君之位，竟聯(lián)合奸佞陷害她，甚至還妄想替那些早就被釘在了恥辱柱上的蛀蟲正名，你做的這些事，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頓了頓，似是在思索。

“反正事到如今，這消息已被我派人送出了城。看在你我從前相處還算融洽的份上，李熙，你現(xiàn)在若是愿意稍微抬抬手，主動放棄那位子，我也不想再打仗，我會立刻讓人把消息攔下來的。”

李熙幾乎要把牙咬碎了。

李熙說：“我也可以自己把消息追回來。”

李恕不以為然地攤開雙手，像是聽見了什么笑話似的。

“且省省吧，六皇弟。”李恕挑眉說，“我的生意遍布各地。只要是我想，你猜，你還能不能追得上我？”

李熙微微瞇起眼，又說：“但兩國開戰(zhàn)對你有什么好處？你也不想想，若那南月在此刻出兵，只要是僥幸打勝了我們一場，大滄就多半會緊隨其后，屆時長澹腹背受敵，你身為長澹王族，又能得著什么好處？”

李恕聽罷哦了一聲，渾不在意地說：“無妨，只要能把你拉下來，便是我能得著的最大好處了。”

話不投機(jī)半句多，李熙恨不能當(dāng)場砸李恕一拳。

“你這是通敵，就算我退下來，也輪不到你爬上去。”李熙面色有些白，但依舊鎮(zhèn)定，“李恕，休要為他人做了嫁衣。”

李恕哈哈笑著看他，如一稚童。

“噯，對了，誰說是我自己要爭呢，我就是要為他人做嫁衣。”李恕出言打斷李熙，笑吟吟地承認(rèn)說，“我是個殘廢，殘廢哪能做……但大皇兄不一樣，大皇兄是這世上最溫和的人，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