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沒了可以再娶,兒子沒了可以再生,這是裴懷恩對他最后的讓步,晉王對此心知肚明,只得咬牙答應。
李熙站在旁邊一言不發地等,眼觀鼻鼻觀心,努力讓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盡量不被卷進這場劍拔弩張的對峙中。
畢竟,依著他對裴懷恩的了解,他知道這場吃人不吐骨頭的談判還沒有結束,遠遠沒有。
因為裴懷恩現在雖然已經在晉王身上取得了足夠的好處,卻絕對無法容忍自己被愚弄、被輕看。
昔日姚元里的死狀還歷歷在目,晉王卻不能動,只不知裴懷恩這回為了出氣,又會想出什么陰損的整人法子來。
正出神,就見裴懷恩沉默少頃,果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來,笑得比方才更開心了。
不顧李熙在場,裴懷恩傾身向前,看笑話一樣,伸手撫晉王的臉,說:“我適才想起來,用魚線牽著竹筒吞入腹中,事后再設法吐出的過程極痛苦,更別提若萬一叫我發現了……李征,你猜那夏炳為何敢冒這么大的風險幫你?”
輕聲慢語的,聽來就如裴懷恩剛進王府那年,令晉王有一瞬間的怔愣。
“他、他受過我母妃的恩惠?!睍x王下意識就說,“他一直都是這么同我……”
裴懷恩卻突兀地打斷了他,拇指徐徐壓蹭到他的喉頭,使了些力氣往下按。
恰好是能令人感到不適,卻又不會真被傷著的力道。
“母妃?哪個母妃?。俊迸釕讯髅佳蹘Γ鋹偟卣f:“李征,你跟了惠妃這么多年,恐怕都快想不起自己的親娘是誰了吧?”
晉王微微仰起頭,面上警惕不減。
但裴懷恩仿佛早就料到了晉王對他會是這么個態度,一點也不生氣。因為就在剛才,他忽然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報復方法,一個比立刻就把晉王的真實身世和盤托出,引晉王羞憤自戕更好玩的方法,那就是讓晉王在知曉那些舊事前,先下手殺死自己的親爹。
至于這游戲到底該怎么玩么……
裴懷恩早些年為了活,張嘴說過太多的謊,很清楚只有那些真假摻雜著的謊話,才最容易令人信服,所以他此時只是短暫地斟酌片刻,便已在心里有了計較。
“李征,雖然你這次耍了我,讓我覺得很不高興,可是就像你說的,你我從前畢竟好過,我現在眼睜睜地看著你被人騙,真是好心疼啊?!迸釕讯鬟@樣說著,又蜷指去擦晉王掛在唇角的血沫,可他的手上原本就沾著血,只會越擦越臟。
“李征,看在是你把我送進了司禮監的份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你可知,你那親娘當年為什么不受寵?”
裴懷恩的這個提問太突然,晉王由于受了傷,反應本就比平常慢些,聽罷只是說:“父皇對體弱之人素來不喜,這不是什么秘密?!?
裴懷恩揚起眉來。
“李征,你說的那是別人,不是你親娘,皇上如果真一點也不喜歡莊嬪,便不會和莊嬪生下你了。”裴懷恩扶著額說,鮮紅的血在他指尖干涸,味道有些刺鼻。
“李征,我也是在無意中才知曉,皇上后來之所以會厭棄莊嬪,原是在懷疑她不忠,可又苦于查不到證據?!?
晉王目光銳利地看著裴懷恩,說:“裴懷恩,你到底想跟我說什么?”
目光對上,裴懷恩的神態卻倏地軟和下來,微微的蹙著眉。
“我可憐的二殿下呀?!迸釕讯髡Z氣調侃,勉強忍著笑,一張嘴把謊話說得比真話還真,對晉王循循善誘道,“我已全查著了,當年莊嬪染了天花,是因為有夏炳在身邊伺候,方才有幸痊愈??稍谀侵?,那色膽包天的夏炳就看上莊嬪了,他為了能與莊嬪相伴,就故意在莊嬪的飲食里下藥,令莊嬪自此纏綿病榻。”
“那夏炳的醫術有多高明,你此番也算是領教了。”裴懷恩搖了搖頭,似是頗遺憾,“而且我聽皇上說,皇上原本是因為考慮到莊嬪的身體,才命夏炳去診她的病,只可惜這病診到后來么,皇上見莊嬪的身子遲遲不見好,便逐漸對她失了耐心,甚至開始懷疑她是在裝病避寵。”
李征聽到這里,忽然猛烈地咳嗽起來,但裴懷恩不肯放過他,依舊壓著他的肩膀說:
“皇上聽見了宮里傳的那些風言風語,總覺得有影子在莊嬪宮外晃,可卻怎么都抓不住。我的二殿下,你猜那影子是誰啊?你猜……究竟是誰害得你母妃郁郁而終,又害得你幼年孤苦,你猜那影子究竟上沒上過你母妃的床,就像傳聞中的我與寧貴妃那般——”
錚——!
電光火石間,李熙抬腳往后退,看見晉王就算拼著吐了血,也要拔出劍來,把劍送到裴懷恩的頸側抵著。
“裴懷恩……!”晉王目眥欲裂,自覺在裴懷恩這里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他惡狠狠地將裴懷恩摁在床架上,撞出哐當一聲巨響。
“裴懷恩!休要辱我母妃!”晉王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口崩裂,寒聲警告道,“別以為我真不敢殺你,休要將我母妃與那不知廉恥的寧貴妃比在一處!我母妃定然清白!”
裴懷恩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