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懷恩想到這里,眉間更陰沉,卻是笑了。
李熙沉默很久,在旁悄悄捏他的手指,擔憂地喊他,說:“廠公……”
李熙知道裴懷恩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可或許是因為隱忍得太久,以至于讓裴懷恩在面對他們這些李氏子孫時,一旦身處優勢,便很容易陷入那種不記得失,百無禁忌的瘋狂中,而他從前也是因為看準了這點,才能成功算計到裴懷恩。
可李熙此刻卻很害怕,怕裴懷恩會因為一時惱怒,在這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來,令他不得不跟著身陷囫圇——譬如失手將晉王殺了。
果不其然,裴懷恩這時根本就不想聽他說什么,只是一把將手從他的指間抽出,垂首笑得殘忍。
“……放你出去?”
裴懷恩微微瞇眼,用一種近乎甜膩的語氣,慢吞吞地對晉王說:“李征,放你出去就等于是放虎歸山,你未免太輕看我了。是,眼下木已成舟,我知皇上一定不會再立你,可當皇上百年之后,你又會如何?你當我是傻的么?”
晉王還欲再開口,但裴懷恩的手指,已經重重碾進了他的傷口里。
須臾有血水滲出,粘稠、污穢。
“李征,我知你心高氣傲,一心想攀去最高處,可我偏要把你關在這里,把你關在這小小的皇城一角,直到你死,無論你向我提出什么誘人的條件。”裴懷恩笑意陰森地說:“再者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王爺么?不——你不再是了!現如今,你已經不配再跟我談條件,因為你不過就只是個可憐的……”
“啪!”
倏地有一盞熱茶落地,瓷片四碎。裴懷恩循聲望去,住了口,卻見李熙抬手摸了摸耳垂,正可憐巴巴地蹲在那撿瓷片。
“廠公,怪我方才口渴,想喝熱茶。”李熙定定望著自己被碎瓷割傷的手指,皺眉說:“我太心急了,明知自己遲早都要喝到這盞茶,卻還是一刻都不想等。”
話至此頓住,目光落在裴懷恩沾著血水的手上。
“廠公,都怪我太心急了,熱茶不能沾口這種事,還是你教我的。”李熙意有所指地提醒裴懷恩,刻意將每一個字都咬的很重,說:“……可我現在為了一時痛快,被這壺上好的熱茶、燙得好疼啊。”
第072章 報復
話音未落, 裴懷恩已冷靜下來,想起就在不久前,李熙要殺晉王, 還是他出言攔著沒讓。
是了, 是了, 還有什么可著急的呢, 橫豎晉王遲早要死, 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皇嗣。
其實這些天以來, 托李長樂總想除掉夏炳那老頭的福, 裴懷恩因為覺著只有一個人證不保險,還特意派人去別處查過, 并且已經拿到了許多證據,其中不乏莊嬪當年真正有孕的日期,那與承乾帝留宿在她宮里的日子, 根本對不上。
另外還有就是,也虧得有李熙剛剛那樣不著痕跡的提醒, 裴懷恩方才終于后知后覺的,深刻的意識到了一件事, 那便是——碾死如今的晉王,簡直比碾死一只螞蟻更簡單,簡單到只要他想, 他便隨時都可以做,即使夏炳真被人殺了。
所以在一個必死之人的身上,需要考慮的,便不該再是這個人何時會死, 而該是怎樣從這個人身上獲取最大的利益。
尤其是這個人還對自己未來的結局渾然不知,錯覺自己可以逃出生天, 甚至東山再起……那么整件事就會變得更有趣了。
裴懷恩想到這里,忽又低低地笑起來,松了手。
晉王便是在這時得了喘息,掙扎著坐起身,滿身冷汗的靠在床頭。
裴懷恩抬手招李熙來他身邊,饒有興致地問,“李征,你已自身難保,還能給我什么好處?”
晉王聞言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血。他是常年待在戰場上的人,他不怕疼,可他很討厭這樣被動的和別人談條件。
更何況眼下好端端坐在他面前的人,還只是他從前養的一條狗。
可是時間寶貴,他必須得盡快從這間屋子里走出去,必須時刻牢記惠妃對他的教導,學會對一條狗做小伏低。
是以晉王極不耐煩地忍了又忍,開口說:“懷恩,我手里有姚家在漠北的賬。”
只一句簡簡單單的話,便可抵萬金。
“封家的變數太多,更何況人心難測,恐怕就連你自己,也不敢保證被你派過去的那些人,能在事成之后對你永遠忠心——不信你就瞧我,你瞧我此刻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么?”晉王灼灼地看著裴懷恩,冷聲說:“人管不住人,只有把柄能管得住人,懷恩啊,你助我離京,我差人把賬本送到你手上,讓你心想事成,如何。”
裴懷恩聽晉王這樣說,臉色果然變了,但是搖頭道:“是我將你害到此種地步,你恨我入骨,未必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我。”
晉王攥緊了枕邊的劍,眼也不眨地盯著裴懷恩那張艷色無雙的臉,恨不能一劍把人給捅了。
“……我將宥兒押給你,直到你驗清那些賬目的真假。”晉王舌底腥甜,說,“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