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殿下!你是天潢貴胄,生殺予奪皆在你手,而他不過就是條黏在砧板上的魚!聽話,快快拔出他的刀——”
“再把他的手指,替奴婢一根、一根、一根的砍下來?!?
第029章 黃雀
裴懷恩的話就像催命符, 李熙哪還敢動?
連點報復心都不敢有的人沒價值,因為不好利用,可報復心太重的人也不能留, 因為太危險。
進退皆是錯, 李熙在危急關頭靈光乍現, 哆嗦著拔了刀, 卻又裝著遲遲不敢砍下。
李熙雙手握刀, 縮著肩膀回頭看, 小聲說:“廠、廠公, 他大哥是姚元靳,手里掌著兵, 他自己又……”
裴懷恩不緊不慢地打斷他,說:“那又怎么,他方才那樣欺辱你, 害你險些成了殘廢,你難道就不想報仇?”
李熙抿緊嘴唇。
煩, 裴懷恩這人可真煩,一天到晚總要試探他。
多半是前陣子設計坑了一把神威營, 令裴懷恩對他起了疑心。
李熙腳下,姚元里后知后覺地琢磨過味來,嚇得冷汗如雨, 連忙撲過來抱裴懷恩的靴。
“廠公、廠公!”姚元里滿身泥污,扯著裴懷恩的袍角哀聲喊:“廠公宰相肚里好撐船,千萬不要與我一般見識!我、我就是個什么都不懂的紈绔子弟,我再也不敢冒犯您了……!”
裴懷恩勾著唇笑, 使力將袍角一寸一寸的從姚元里手中抽出。
“姚統領這話說的?!迸釕讯鲝澫卵癜资种更c在姚元里的額間, 聲音輕飄飄的,說:“您要活,合該去求六殿下呀,求奴婢有什么用呢。”
姚元里一愣,又連滾帶爬地轉回去,白著臉給李熙磕頭。
“六殿下,求您大人不記小人小人過,饒了我這回?!币υ镞吙念^邊說:“我、我剛就是嚇唬您,沒真想傷您。您是天家貴人,您就是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傷您分毫啊……!”
“……”
姚元里能屈能伸,把姿態放得低,鬧得李熙一時無言,只好又求救似的看向裴懷恩。
“廠公,要么還是算了吧?!崩钗跽f:“我……我沒做過這種事,我實在害怕,再說他今天幫了二皇兄,就是死罪難逃。事已至此,我們只需押他回去,父皇自會處置他……”
裴懷恩挑起眉看李熙,說:“哦?是么?六殿下當初向我提起要借吳大統領的手,殺光整個神威營時,可是心意堅決得很?!?
李熙攥緊刀柄,說:“至少不必親手沾著血,我怕血,當年舅舅戰敗飲恨,到處都是血?!?
裴懷恩聞言便邁步上前,一把攥著了李熙的手。
掌心的觸感冰涼。裴懷恩偏過臉,貼在李熙的耳朵旁邊說:“這不是什么大問題,六殿下閉眼,奴婢帶你親手開這個葷?!?
說著就要舉刀。
電光火石間,姚元里嚇得眼珠翻白,一口氣卡在嗓子眼里沒喘勻,當場暈死過去。李熙則驚叫一聲,掙扎著丟下刀,說什么也不肯再聽裴懷恩的話了。
“不不、我不要砍他的手……!”
長刀咣當落地,李熙很委屈地抱頭蹲了,在雪地里蜷成小小的一團,搖頭說:“他是死是活,事后自有父皇去斷,與我沒半分干系,我不要做這種畫蛇添足的事,我會睡不好?!?
裴懷恩低頭看他,一言不發地看了很久。
對峙。
這期間李熙不敢抬眼,長而密的睫毛一顫一顫,感覺自己身上已經被裴懷恩看出來兩個洞。
李熙想:裴懷恩要懷疑,像他現在這樣有賊心沒賊膽,大約能合格吧。
結果果然,裴懷恩這廝是個喜怒無常的主,明明前一刻還眉頭緊鎖,下一刻就笑了。
姚元里像灘爛泥似的暈在腳邊,裴懷恩沒管。
裴懷恩只管走過去揉李熙的腦袋。
“……嗤,廢物?!迸釕讯餍χf,笑容寵溺,而后手里使力,親自把李熙扶了起來。
裴懷恩伸手幫李熙撣凈衣袍上的雪,說:“六殿下怎么是個銀樣镴槍頭,當時與我籌謀除掉神威營時,是何等的好算計,怎么今天連揮刀都不敢。”
李熙只好裝傻苦笑,心說還不是因為身在京都,凡事不敢太輕舉妄動。
不然,姚元里的脖子早開口了。
想歸這么想,但李熙嘴上說的卻是,“廠公說笑了,我原本就膽小,最怕這些打打殺殺,先前之所以會有那樣的心思,全是因為被仇恨蒙了眼,一時想漏了姚元靳?!?
裴懷恩聽罷就搖頭,出言安慰他說:“姚元靳若真看重姚元里這個親弟弟,就不會把他留在京都?!?
然而還不等裴懷恩把話說完,李熙就也跟著搖頭,直把頭搖成撥浪鼓。
“小心駛得萬年船,姚元里不能在我手里出事?!崩钗跽f:“能親手出氣固然好,活命也很重要,廠公,我一點也不想冒這個險,更不想因為貪一時痛快,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