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
事是晉王做的,衣領卻不是晉王縫的,但這不重要,鬼知道那玩意到底是誰干的,重要的是在承乾帝看來,晉王連事也不能做——想通了這一層的官員們紛紛唏噓垂首,連聲大氣也不敢喘,恨不能當場隱身。
唯有黃小嘉身在局中,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說:“皇上、皇上……”
“皇上,微臣何其無辜,微臣是受了晉王殿下的脅迫!”黃小嘉向前膝行,涕淚橫流地說:“皇上容稟,錦玉是微臣的外甥女,微臣見她從小死了爹娘,一直都把她當作親生女兒在疼愛,微臣、微臣只是擔憂她的安危,怕她在晉王府過不好……”
絕不能松口,否則他黃小嘉就變成了主犯!
哀求間,黃小嘉顫抖地抬頭,懇切看向裴懷恩,放低身段道:“廠公、廠公請救我,我對皇上忠心耿耿,對長澹忠心耿耿,廠公您是知道的啊!一切全因晉王逼我,并非是我有意栽贓晉王,至于六殿下話里提到的那些八寶錦,我……我真是不知情!我毫不知情!我沒栽贓晉王殿下!”
第019章 圣意
裴懷恩往后退,面色愈冷,眼里全是刀子,恨不得立刻就把黃小嘉剮了。
沒眼力見的東西,平素在人前不來往,私下求便罷了。朝堂之上,大庭廣眾之下,怎么也敢這般放肆。
承乾帝咳得厲害,明黃色的帕子掩在唇前,像是嘔了血。裴懷恩稍加思索,沒再搭理黃小嘉,而是快步走到承乾帝身旁,垂首接過軟帕。
裴懷恩替承乾帝撫著背,輕聲勸他,說:“皇上若是不高興,就不要審了,左不過是些陳芝麻爛谷子。”
裴懷恩寬慰的聲音很輕,要挨得極近才聽見,承乾帝聞言抬眼,把身子稍稍向裴懷恩那邊靠。
承乾帝望著眼前鬧劇,疲憊地嘆息著。
“懷恩啊。”良久,承乾帝啟唇問:“你怎么想呢。”
裴懷恩這時似乎極恭順,只低頭說:“這是皇上的家事,奴婢怎么好插手。”
承乾帝聽得又咳嗽,擺手說:“但講無妨,朕恕你的罪。”
都言家丑不可外揚,但天家之丑,又有哪次是真遮住了的。
裴懷恩得了肯定,腦內高速運轉著,轉頭冷淡地看了眼黃小嘉,猜到承乾帝這是又要拿他當刀使,借他之口說出對晉王的寬恕。
伴君如伴虎,這么多年以來,裴懷恩替承乾帝誅功臣,改律法,背罵名,不知做下了多少過在當代,功在千秋的“惡事”,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方才得到承乾帝的信任和寵愛。
但這份寵愛對的卻不是人,而是一只很會咬人的狗。
換句話說,承乾帝對裴懷恩好,只因為覺得裴懷恩聽話、好用,所以想讓裴懷恩生前過得舒服些,不要受太多罪。
就像那些關起門來給惡犬吃肉,開了門又放惡犬去傷人的聰明主人,待到有朝一日,被惡犬咬到的仇家尋上門來,主人便會含淚殺了這惡犬,為自家洗清罪名。
裴懷恩便是承乾帝手里那惡犬。
帶著一點對裴家的愧意,還有一點算計,表面上,裴懷恩被承乾帝養得毒如蛇蝎,一手遮天,實則卻也只是一份裝扮精致的禮物,一個注定要被送給未來新帝的可憐祭品。
無他,料想新帝登基后,只要能夠成功除掉裴懷恩,給足文武百官的面子,那么放眼全天底下,又有誰不會對新帝感激涕零,真心敬崇。
但這也是裴懷恩如今為什么非要除掉晉王,轉而舍近求遠,選齊王扶持的原因。
晉王是從行伍里歷練出來的,殺人如麻,實在太強勢。與晉王相比,齊王雖然偶有不敬,卻身體孱弱,并且要受寧貴妃的約束。
寧貴妃十次有九次都愿意順著他,齊王日后就算得了位,想動他裴懷恩,除非狠心殺死生母。但是很顯然——齊王不是個足夠心狠的人。
至于其他那些王爺們……
其他就算了吧,他們都太不爭氣了些,沒一個能入承乾帝眼的。
說到了底,比起冒著風險篡改遺詔,名正言順得來的東西,用著顯然更舒服,而且變數更少。
承乾帝的計劃很好,也很完善。裴懷恩經常這么想。
可是再好的算計,也輸在了一處巨大的紕漏上。
而這疏漏便是——
承乾帝實在太高看自己的兒子,也太低看他裴懷恩了,總以為就算自己死了,這些王爺們也肯定能斗得過他,甚至可以殺死他。
這么想著,裴懷恩沉吟半晌,故意湊得離承乾帝近了些,低聲對承乾帝說:“回皇上,按理奴婢不該說這個話,可奴婢聽了半晌,以為有蹊蹺。”
承乾帝側首看他,說:“繼續講。”
裴懷恩便再看了眼黃小嘉,說:“皇上,晉王殿下不是傻子,不會用八寶錦,再說都是親兄弟,晉王殿下與六殿下無冤無仇,又怎么會害六殿下?依奴婢看,這兩位殿下大約都是冤枉,都是著了有心人的道,還望皇上明查。”
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