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內官忙不迭點頭,討好地說:“記下了,督察院左副督察使左知秋出言不遜,辱罵皇上,更于三日前指使帶刀侍衛御前行刺,現已畏罪自戕。”
裴懷恩滿意地嗯了聲,聲音懶懶的。
“真臟,拖下去吧。”裴懷恩疲倦地揮手,說:“今夜訊問之事,若有外傳者……”
尾音被刻意拉得很長,裴懷恩面帶嫌惡地擦著手,目光所及之處,竟無一人敢抬頭看他。
先斬后奏,皇權特許,誰不知眼前這位漂亮到雌雄莫辨的裴掌印裴懷恩,乃是皇帝面前一等一的紅人?
憑著圣上的榮寵,莫說是殺一個小小的副督察使,現如今,就是六部尚書見了他,恐怕也得笑臉相迎。
在場都是會看眼色的,眨眼間,兩個番子已將左知秋的尸體拖下去,在地上蹭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另有美貌侍女端來銅盆,伺候著裴懷恩洗手。
負責記錄的福順最是機靈,見裴懷恩沒吩咐,便手腳麻利地彎著腰小跑過來,輕聲問:“督主,怎么處理那個左知秋?”
裴懷恩洗凈了手,開始換衣裳。
上好的緞面緋袍,卻叫人血給污了,著實可惜。
良久,等裴懷恩終于換好了衣裳,身旁的福順沒得允許,并不敢起身。
左知秋,左知秋。
左知秋說他們裴家是咎由自取,罵他是奸邪,卻決口不提當年血案之蹊蹺。
經福順這么一問,裴懷恩心念微動,想起左知秋方才罵他父親那些話,便厭煩地說:“還是按老規矩,喂給團團。”
團團是裴懷恩在私底下圈養的一只白老虎,最近似是生了病,有些食欲不振,填個剛死不久的人給它打牙祭,倒是正好。
橫豎做奸邪么,有什么的。
正說著,忽有一高瘦影子進得門來,面朝裴懷恩拜道:“督主,事情辦妥了,六殿下已經看出了刺客領子里面的草木紋。”
聞言,裴懷恩略顯詫異地挑眉。
“眼睛這么尖,虧我還怕只改領子太隱晦。”裴懷恩若有所思地笑道:“看不出來,這個命硬的小天狼星,反應還挺快的,有邵家的人護著,他過兩天就該進京了吧?”
影子忙將頭垂得更低,對地上血跡視而不見,只說:“督主,小的不明白。”
此時天邊已泛起些魚肚白,鬧了一宿,裴懷恩有些乏了,不想再聽這道風塵仆仆的影子說話,便搖頭道:“不明白就不要問了,你只須知道,這個小天狼星可是本督的福星,日后能幫本督成很多事。”
“可是督主,悄悄改個領子而已,怎就要用那樣名貴的布料,那可是庫里存著的貢品,每匹支出都要記錄在冊,您這樣做,豈非引火燒——”
“好了,十七,本督今夜心情很不好,難道你想被本督割了舌頭嗎?”裴懷恩笑吟吟地出言打斷他,語氣隨意地說:“你這次做得很好,下去領賞,不許再對本督多說一個字。”
話里已帶威脅。
裴懷恩是個極乖張的性子,高興了將人捧上天,不高興就把人丟進籠子里喂老虎,十七深知他的脾氣,也知道當今皇上喜歡他,只要他不提當年舊案,圣上便會一直寬縱著他。
身旁的福順還在悄悄往這邊使眼色,十七心下了然,因為不想真被割了舌頭,便順勢道:“多謝督主賞賜。”
話畢,冷著面抬眼。
清晨第一縷陽光恰在此時穿過云層,灑在十七的臉上,將他這張棱角分明的瘦臉照得清清楚楚,赫然正是李熙半路碰見那個行商的臉。
第003章 交鋒
裴懷恩所料不錯,五日后,李熙果然平平安安地入了京。
時逢中秋佳節,宮內設宴,四位已在外面分府封王的皇子也被召回,連帶著因為年紀不夠,尚且還被養在宮里的五皇子一起,聚坐陪承乾帝說話。
中秋宴是家宴,在座皆是李氏子弟,就連早已出嫁多年的昭平公主李長樂,也是孤身入宮,沒有帶駙馬。
承乾帝年逾花甲,近來又生病,身體已經大不如前,裴懷恩扶著他從臺階上下來,給他添了酒。
福順便是在這個時候跑過來,戰戰兢兢地對承乾帝說:“皇上,六殿下回來了,這會正在殿外候著。”
承乾帝沒理他,轉身朝自己的小女兒招了招手。
裴懷恩見狀,便低聲對福順吩咐道:“讓六殿下多等片刻,不要心急。”
裴懷恩的話,便是承乾帝的意思,福順應聲退下,和迎面小跑過來的李青芙擦肩而過。
李青芙是承乾帝最小的女兒,年僅十四歲,正是花朵一樣的年紀,性子又明媚,承乾帝對她很是喜歡,每每聽她說話,面上總是和藹的。
就如眼下,李青芙的五個兄長都不敢多言,唯獨李青芙可以搖著承乾帝的袖角,仰臉問他:“父皇,為何不許六皇兄進來?我長這么大,還不知道六皇兄是什么樣子,只在傳聞里聽說過他。”
承乾帝聽了就笑,轉頭沖裴懷恩說:“瞧瞧,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