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之恒沉默了好一會兒, 道:“沉曄?!?
沉曄應聲進來,見他醒了, 十分驚喜:“大人,您好些了嗎?”
沉曄扶他坐起來,越之恒聲音喑?。骸艾F在是什么時辰了?”
“剛辰時, 您睡了兩日?!?
“去我書房一趟,一會兒我修書一封,你送到宮里去?!?
沉曄有心想勸越之恒先養傷,別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墒莟知道越之恒冷硬的性子,百殺箓的事實在緊急,知道自己勸不聽,只得低聲應了。
沉曄本來以為越掌司醒來會第一個問少夫人去了哪里,沒想到越之恒沒問。
昨日他找到他們的時候,少夫人還好, 掌司那叫一個凄慘, 遍體鱗傷, 已經沒了意識,只有手還緊緊抱著湛云葳的腰。
因著湛云葳也得去治傷, 最后還是老醫修命沉曄給掰開的。
沉曄一陣心虛。
越之恒在房間里坐了好一會兒,光影很暗,讓人有種昏昏欲睡的沖動,他神色淡漠,并不太想休息,免得做些荒唐的夢。
他竟然看見湛云葳回來了,宿世姻緣石也在泥水中亮起。
就算是他生辰那日,湛云葳回來,更多也是希望他離開王朝。而今啞女也死了,湛云葳魂識不穩,只認裴玉京。
他閉了閉眼,頭疼痛不堪,想要集中精力想想之后如何做,卻聽見了外面嘈雜的腳步聲。
起初越之恒以為是沉曄或者老醫修,可是那腳步聲輕盈又熟悉。
門外醫修嚴厲叮囑道:“喝藥就喝藥,不得胡鬧?!?
她有些窘迫羞惱,說:“知道?!?
越之恒抬眸,就對上了來人的目光。
剛開春,外面刮著風,她著一身湖綠的襖裙,手中端著藥碗,栗色的眼眸很亮,帶著生機蓬勃的味道。
越之恒的手無聲握緊了被子。
眼前這一幕和湛云葳和他剛成婚時,她給他喂妖傀丹重疊。
同樣能迷惑人,令越之恒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記得自己前日殺了百余名黑甲衛,除此之外還有數十個陣修。陣修死前垂死掙扎,幾乎什么陣法都往他腳下扔。
空氣的檀香太過濃郁,越之恒幾乎以為自己還困在某個陣修的陣法中。
只有重重疊疊的蜃境,才會讓人迷失在其中。
而分不清是真人還是幻境的少女已經來到他跟前,湛云葳神色比沉曄還要驚喜,放下手中藥碗,在他床邊坐下,輕輕用手觸了觸他額頭:“越大人,還有哪里特別不適嗎?”
他明明該躲開,卻久久沒動,只抬眸看著她。
那只柔軟微涼的手放在額間,這蜃境過于真實。他聽見她輕輕嘆氣,擔憂道:“還有點燙?!?
靈修發燙不是好事。
證明靈體透支過重,傷重難捱,靠強大的自愈力已經扛不過去。
“來,我們先喝藥?!?
她語調柔軟,拿起旁邊那碗藥,吹了吹,遞到他唇邊。
越之恒默然不語,其實這輩子,傷得最重的時候,手臂被折斷,也不曾有人像哄孩子一樣將勺子遞到他的唇邊。
她見他不張嘴,似乎有些困惑:“怎么了?”
越之恒頓了頓,沉默地張開嘴將那勺藥吞進去。入口很苦,卻令他微微怔愣,眼前的一切并非是蜃境。
還沒反應過來,嘴里又被人塞了一枚蜜餞。
“我就說你的藥太苦了,老醫修非說這樣效果好?!彼Σ[瞇問,“甜不甜?”
越之恒低眸,嚼著蜜餞,半晌唇邊綻出一個笑意。
原本看上去如夢似幻的一切,在眼前愈發真實起來。
檀香的味道雖濃郁,蓋過他身上的血腥氣,卻沒蓋住冰蓮的味道。
窗戶留了個縫隙,春日的風刮進來,外面傳來沉曄和老醫修的聲音。
老醫修吹胡子瞪眼指責沉曄,是不是要他們家掌司的命,沉曄臉色不好地辯駁。
身上很疼,口中的蜜餞卻刺-激著味蕾,混雜著苦味化開,但原來都是真的。
湛云葳很有耐心地等著,等越之恒吃完,才又喂了一勺過去。
她掌心用靈力溫著藥,并不怕這樣折騰會涼。
跳下云舟回頭找越之恒的時候,她的神識就開始融合靈體了,許是秋亦濃并沒有壓制她的靈識,更或許是擔憂和掛念,她大抵是第一個融合得這樣快的人。
前日回來的時候,越之恒全身是傷,她怕驚擾了他休息,很乖覺地去了他當初養傷的偏院。
伴著呼呼狂風睡了兩日,湛云葳才知道原來最初兩人剛成為道侶時,越大人就對她多有忍讓。
湛云葳剛剛踏進房間,就發現了越之恒表情不對勁,又見他沒退熱,便猜到他以為在做夢。
從命書中回來一遭,如今湛云葳遠比越之恒想象的更加了解他。
湛云葳難得起了壞心,故意輕聲細語地喂他,本來以為越之恒的性子,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