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云葳穩住身子,看出他想要道歉。
可是她并不喜歡總聽人道歉,她沒有回頭,沖他揮了揮手。
“裴玉京,拿好你的劍,今后對著邪祟。”
談不上失望和怪罪,因為她還有更迫切和重要的事要做。
方才為了護她,腕間玉鐲幾乎碎裂。
她妥帖收好放在懷里,飛身而下。
離天亮還有好一會兒,辛勤的汾河郡百姓卻點著燈在捕魚,這是雪化后第一次捕魚,會有不少大戶人家早早過來采買。
湛云葳捂著心口過去的時候,已經有幾個漁女在叫賣。
見她臉色蒼白,其他人也不敢叫住她,問她是否要買上一尾魚。
湛云葳卻在一個漁女身前停下:“這個盒子賣嗎?”
漁女愣了愣,連忙點頭:“賣的。”
這是她夫君今早撈上來的,見做工不錯,卻打不開,也沒舍得扔,放在一旁,圖個點綴。這樣精細的玩意,本來也是打算去當鋪問問的,如今有人愿意買,自然是好。
湛云葳付過靈石,拿著玉盒離開。
她哪里都不舒服,頭疼欲裂,卻覺得眼前的盒子很是眼熟。
漁女家打不開,湛云葳將靈力注入進去,這才打開玉盒。
里面躺著一塊玉牌和一枚玉佩。
玉牌有些年頭了,但她一眼就認了出來,是她幼時的啟蒙玉牌,邊角瑩潤,保存完好,想必是有人愛惜且常常摩挲。
而另一枚玉佩,只雕琢到了一半,依稀能看出命玉的雛形。
真糟糕,她眼睛竟然也開始澀疼。
湛云葳攏好衣衫,往來時的路走。
天快亮了,青面鬼鶴哀鳴一聲,失去控制從空中墜下。
護城河旁冷寂一片,柳樹還未抽出嫩芽,四處都是泥濘。
越之恒倒在泥水之中,身上的傷口還在汩汩流血,冰蓮香氣彌散開來。
他意識朦朧,身上滾燙。半是因為傷,半是太累。
大皇子的全部精銳和帶來的黑甲衛,都被他殺光,越之恒精疲力盡,還未到汾河郡,就已經徹底倒下。
天地浩渺,還在下雨。
雨水砸在河面上,嘈雜一片。
天快亮了,四周只有越之恒一個人。他重重喘息著,打算緩一會兒再爬起來。
其實這樣的場景,并不是第一次了。
幼時他和越清落流落在外,便常常這樣,越之恒也早就習慣。
沒關系,他冷靜地想,身上沒有致命傷,緩緩就好了。
他蒼白的手被泥水浸泡著,越之恒幾次想要站起來。他甚至還在分析,陰兵還未練好,回去之后,如何應付靈帝。
大皇子死了,倒又是一樁麻煩事。
不過他處理得很干凈,不會有人知道。越之恒知曉,快十二重靈脈的靈帝,其實并不太在乎大皇子這個草包。
這條路又漫長又幽冷,他腦子里紛雜一片,甚至恍惚間想,曲攬月對付魑王應該也回來了,快到飼養陰兵的時候,不能出差錯。
鬼鶴沒法收起來,亦砸在泥水之中,落在不遠處。
越之恒想了很多,唯獨沒有一個是容許自己脆弱的。
他闔上眼,眼皮沉重,再休息一會兒,就想辦法通知沉曄。
他每次都能做得很好。
湛云葳找到他時,便是這樣的景象,越之恒遍體鱗傷倒在血泊中,他不知在此處停留了多久,泡在泥水中的手蒼白。
他臉上亦沾了一片泥濘,手中握住的符紙被打濕,無法化作靈鳥飛起來。
她不過遠遠看見他,就忍不住眼中泛出淚來。
她身上也有傷,靈力幾近枯竭,到處都疼,但她是跑過去的。她踏過泥水,從沒在無法使用靈力的時候,跑得那樣快。
她將越之恒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懷里,又輕輕拿過他手中的符紙,注入最后一絲靈力,讓靈鳥飛走。
“沒事了,越大人,我們回家。”
懷里的人手指動了動,湛云葳知道,他并非沒有意識,他只是太痛太累。
靈域在下雨,她根本不必管臉上的淚有多狼狽。
湛云葳只是輕輕抹去他臉上的泥水和血,讓他靠在自己懷中,輕輕抱著他。
她擋不住砸在身上的雨,卻極力給他帶去身上的溫度。
紊亂的記憶慢慢清晰,清晰到帶來刺痛。
她撥開他臉上的亂發,像越之恒不嫌她在暗河底臟一樣,并不嫌他臉上帶著血,在他額間輕輕一吻。
沒事了,都會好起來的越大人。
袖中的宿世姻緣石掉落,落入泥水中,忽明忽暗,在這樣一個天氣黯淡的清晨,毫不起眼。
卻落在了越之恒眼中。
越之恒沉默到眼眶發疼,痛楚又酸澀。
良久,他顫抖著抬起手,緊緊回抱住她。
夫君
汾河郡的雨到了第二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