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聽見。但是他很快得到回應,感覺到席司宴掌心貼在自己的額頭的觸感,以及他話里緊繃的嚴肅。
他在打電話。
“對,起燒了,速度很快……在路上,應該還有十分鐘……”
原來是發燒了。
陳默猜到他應該是在安排醫生。
沒有睜眼,腦子也混沌。
那種感覺有點像是鬼壓床,他清晰的知道自己該醒過來,可就是手腳四肢都像是被捆住了一樣。
這讓陳默難免記起自己二十七八歲那兩年,膝蓋的炎癥偶爾也會引發低燒,在每一個被夢魘困住的夜晚掙扎醒來后,鋪天蓋地越發濃重的欲望就會充斥著內心。他抽著煙,帶著底下的人在生意場進出廝殺,擠占所有空閑時間,苛求自己,也嚴格要求手里的人。
陳默也不是沒有想過,這未必不是本能里的求生意志。
他是需要這些情緒的,憤怒、怨恨,不甘,如果過去的陳默連這些支撐都放棄,可能早就爛在了泥里。
可為什么如今當他覺得手腳被縛,靈魂都跟著不斷下墜的時候,卻生不出掙扎而出的力氣。
是因為他清楚,有人接著他。
那道環在肩膀上的力度很大,在他耳邊跟他說:“很快就到了。”的聲音很真實。
感覺到車停下來的時候,陳默終于模糊睜眼。
他看見了席司宴的下巴輪廓,因為他過于嚴肅的表情而顯得格外鋒銳兩分。
陳默勉強起身,嘴唇碰在了他的下巴處,迷糊一樣沙沙開口:“我沒事。我也有點后悔了,怎么辦?”
席司宴抱著人,蹭過他額頭,心思還放在他高燒的事情上,低問:“后悔什么?”
“怎么就錯過了你。”
這句話陳默說得很小聲,小到他覺得只有自己聽見和在意,即便被席司宴聽見了,他也不覺得有什么問題,畢竟只是一句喟嘆感慨。
說完就扒著席司宴的肩膀自己坐起來,摸著自己額頭,腦子還沒完全清醒:“在機場就覺得有點冷,還以為沒事,沒想到還是感冒了。”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因為轉開視線,所以也就沒有看見席司宴頓住,緩緩握緊的手,以及皺縮的瞳孔底下,極端壓抑才能保持平靜的情緒。
席司宴心里波瀾四起。
他甚至在懷疑是不是自己過于敏感,或者說聽錯了。
如果沒有那數次所謂的預知夢,他不會往一些不可思議的方向去聯想。而且他已經很長時間里沒有再做過,尤其是表明心意重新在一起之后,除了排查掉陳默身邊的威脅,幾乎淡化了夢境曾經帶來的心驚和影響。
可是如今他突然發現,有些事,他其實全然未知。
陳默:“送到這里就行了,我自己去吧,晚點電話聯系。”
陳默一起身就被席司宴拽了回去。
他眼里帶著濃重的黑,“是什么讓你覺得工作比你重要?把自己男朋友一個人扔醫院門口這種事,有一次還不夠?”
陳默一愣,繼而發笑,“我又不介意。”
席司宴都沒搭理他這話。
再多的問題這時候問也不合適。
陳默的體表溫度燙得驚人,他一副沒什么大礙的樣子,可從席司宴的角度看,很快升起的高熱熏紅他的眼尾,唇色泛白。
席司宴當機立斷,將人裹挾著帶下車。
二十分鐘后,陳默順利輸上液。
抽血化驗的結果有病毒感染加輕度貧血,席司宴找人安排的病房。而且在席司宴的強制要求下,明天有一整天的全面檢查在等著他。
“你不困嗎?”陳默沒打算睡,半靠著床頭鞋都沒脫,看著打完電話剛走進來的席司宴問道。
席司宴:“我還好。”
陳默細細盯著席司宴的表情。
從進醫院開始,陳默就覺得他稍微有些不對勁,可也說不上來到底哪兒有問題。只是感覺他像是藏著什么情緒。
陳默微微蹙眉:“不去公司真沒事?”
“嗯,不急這一時。”席司宴上前調慢了他的輸液管。
陳默說:“不用瞞我,ua就算被查,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塵埃落定的事情,這段時期正關鍵。事情緊急就去忙,我這里也沒什么大事,就算明天檢查,我讓袁浩來一趟就是了。”
席司宴一直沒打斷他,任由他說完。
等到陳默停下來了,席司宴才用平靜的語氣說:“說完了?說完了睡覺。”
到這里,陳默就知道自己說服不了他。
不過想到他也是高強度出差三天,馬不停蹄深夜回來,而自己又起了高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