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與姜泠之間,也經歷了太多、太多事。
步瞻將喜帖收下。
他的鴉睫輕柔,其中仿若蘊藏著幾分小心翼翼。見他這般,姜泠同樣也將自己的那一份喜帖妥帖地收好。待正過身子,她的手忽然被對方一把抓住, 男人的手指冰涼, 掌心處卻有著微微的燙意。
步瞻, 怎么了?
自從方才入院,姜泠便隱約感覺, 對方有幾分不對勁。
他好像太過于緊張了。
姜泠抿了抿唇, 帶著些探尋,朝身前的男人凝望而去。
察覺到她的目光,對方也抬眸望了過來。幽幽一道冷風吹掀二人濃密的眼簾,撲面而至那道極淡的旃檀香氣。
還有男人身上的草藥味道。
姜泠察覺到, 步瞻望向自己時的眼神,與以往相比, 好像有些不大一樣。
面對此等喜事,他不止是在為煜兒感到高興。
男人手指修長,反而將她自己的手捏得極緊,像是在擔心著些什么。
夏夜的雨將落未落,庭院內生起的寒風竟還有幾分孤冷。喜珊瞧了眼天色,趕忙用手勢招呼著他們回屋。
山雨欲來,風聲滿樓。
是夜,步瞻一身素白色清瘦的衫,走入她房中。
門窗緊掩著,就連那窗紗也從內嚴嚴實實地放下。夜風呼嘯不進來,屋內的燈火卻在明滅閃爍。偌大的步宅內本就沒有幾個人,清寒的月色撒下,這使得整個宅邸愈發寂寥無聲。姜泠的手指、胳膊、她的整個身形都被人攥得極緊極緊,絮絮聲息充斥在耳畔、驅之不去。
那天晚上,京都下了一整夜的雨。
只一轉眼,便已到了帝后大婚那日。
皇族嫁娶之事本就不容馬虎,更罔論此乃帝后大婚,如此普天同慶之事,京城內自然是好一番熱鬧。只是這幾日雨水下得急,秋意也來得比往年更要早了些。大紅色的燈籠高高掛起,整個京都上下,皆是鋪天的喜色、滿城的紅妝。
娘娘,落轎了。
大紅色的轎輦方一落,立馬有宮人上前,牽過那正蒙著大紅蓋頭的新娘子。
婚儀是在坤明宮舉辦的。
轎輦這一路而來,無處不是敲鑼打鼓,賀聲喧天。
步煜唯一一次脫下了龍袍、褪去了紫衫,換上了這般喜慶的紅色喜服。前些日子,他一直與前朝老臣爭論不休,臣子們皆提議道,此番不光是要立后,索性也將選妃之事一同置辦了去。步煜在朝堂上與群臣爭論良久,終于力挽狂瀾、將此事壓了下來。
吉時到
少年唇角邊掛著笑意,眉眼盈盈,溫柔地望向正朝自己走過來的女子。
今日的卞玉,不是他的玩伴,不是他的臣子,更不僅是他的皇后。
她一身嫁衣,是他的妻。
是他唯一的妻。
自幼,步煜便痛恨步瞻選妃納妾之行徑。
在大婚之前,他特意帶著卞玉去了一趟金善寺,除去了為請平安符,他當著卞玉的面、在菩薩面前起誓:
他步煜,此生此世,唯求卞玉一人。
白首相攜,不離不棄。
從未料到他會這般,蓮花寶座之前,少女流下兩行熱淚。
她亦合上雙手,仰頭,向神明許愿。
我戚卞玉此生此世,唯陛下一人。白首相攜,永結同心,不離不棄。
清風送來薄霧,徐徐拂至二人面上,帶著蘭花清香。
于這滿室的喜紅色中,步煜堅定地牽起少女的手。
前來婚儀者,大多都是朝中文武重臣。于那一片片熟悉的面孔中,步煜看到了自己的外祖父。
他是與外祖母一同來的,老人家兩鬢斑白,留了很長的胡須,可看上去仍精神矍鑠。外祖父的胳膊被外祖母與姜衍一同攙扶著,看著他成婚,老人眼眶濕潤,那眼淚亦在眼眶中久久打轉。
步煜抿了抿唇。
他微微抬首,環顧四周。
即便是蒙著一層大紅蓋頭,即便是步煜并沒有開口言明,但戚卞玉也知道,陛下這是在尋找何人。
少年目光朝席間賓客凝望而去。
他的目光如同一把尖刀,銳利地劃開那一個個身位,就如此、不留任何遺漏地搜尋了好一陣,步煜還是沒有如愿看到那一對身影。
少年低下頭,有些失落。
像是一只被人丟棄了的、可憐巴巴的小狗。
見他如此委屈,戚卞玉瞧著也心疼。
于是她攥緊了身側少年的手指,以溫柔地聲音喚道:
陛下,吉時到了。
吉時已到,接下來便是拜堂。
該拜堂了。
步煜垂眸,在心中想。
該拜堂了,該拜堂了。
都到拜堂了。
他們還沒有來。
他們不會來了。
這么重要,這么重要的日子,他們兩個人他的父親母親,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