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火折子無力墜落, 摔在地上。
未點燃。
還是未點燃。
她垂下眼, 地上那東西與她的神色一般靜默。就在這么一瞬間, 姜泠幾乎生起了一種名為放棄的念頭。無論是熊熊燃燒的烈火, 或是地上還未燃起的火苗這一切在暗夜之中, 顯得尤為恐怖。時隔這么多年, 她仍是逃不出兒時那間快要傾倒的后廚房。她閉上眼睛, 腦海中浮現(xiàn)出來的卻是步瞻的臉。
他第一次踏進聽云閣。
他低垂著眼簾,漫不經(jīng)心地問出那句:伺候人, 不會?
他捉住她的手腕,將她抵在榻上、桌案上。
她在他的掌心顫抖著、哭泣著,被他冷聲訓(xùn)斥,一遍又一遍勾住他的手指,再被他冷冰冰甩開。
想著想著,她不禁流下淚來。
這種眼淚,是她根本無法抑制的,正如同她對于明火的懼意,都同樣讓她顫栗不止。她非草木,那人的心卻硬如頑石。一場場失望過后,即便如今他嘗試著待她和善,但姜泠也知曉
她如一只被他飼養(yǎng)在籠中的雀兒。
他的溫和,只是心血來潮的喜歡。
眼下傳來光亮,她點燃了手上的火折子。
今夜的風(fēng)有些大,吹入窗牖,將火勢送得更大了些。眼前火焰興奮跳躍著,姜泠忍著怕,親手點燃床邊的帷帳。
這帳子,是步瞻前日命人剛送過來的。
好似是西域進貢的珍貴的絲帛品,她記不太清了。
如若可以,她也多希望這場大火將姜泠燒干凈的同時,也將她腦海中的那個人一并抹去,但她根本做不到。她睜眼閉眼,滿腦子都是那個人的身影。他親手贈她予愛意,又在她孱弱不堪的身子上寫滿了疼痛。
姜泠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火勢漸起。
火焰順著床帷緩緩向上攀延,一點點,將床帳燒成一片焦黑。
她原以為自己不會再為那個人男人流一滴眼淚,可看著眼前這一幕,她還是忍不住哭出聲。
她站在火海里,忍著懼意,與過去那個畏懼明火的姜泠告別。
夜色洶涌,夜風(fēng)呼嘯而過,吹得林間桃花簌簌而下,落了滿庭。
在大火徹底燃起之前,太子煜站在藏春宮后門,命心腹借著夜色,將一具早已換好姜泠衣裳的女尸偷偷搬運進去。
這具尸體的主人,與他的母后年紀(jì)、身量相近,乃是一名犯了死罪的宮娥。
不過半晌,他聽到一陣驚慌失措聲。
走水了!藏春宮走水了
有宮人匆忙提著水桶,慌張地大喊著。
皇后娘娘還在里面,快救皇后娘娘!快去稟報皇上,藏春宮走水了!!
快去救娘娘
不過短短片刻,火光已沖天。
當(dāng)藏春宮走水的消息傳入長明殿時,步瞻正站在桌案前。他眉頭微鎖,批著一份緊急呈上來的卷宗。
走水了?
談釗微驚,轉(zhuǎn)過頭看著傳報消息的小太監(jiān)。
哪里走水了?
對方哆哆嗦嗦,嚇得話都說不利索。
回皇上是、是藏春宮。
步瞻捏著卷宗的手忽然一頓。
他抬起眼,只見殿外夜色連綿,唯有一處火光沖天。前來通傳消息的小太監(jiān)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忽然嚎啕大哭起來。
皇上,娘娘找不到了!奴婢們沖進去,藏春宮內(nèi)殿已是一片廢墟。娘娘她、她出不來了!!
此話聽得談釗心口處一緊,他忙轉(zhuǎn)過頭,只見案前之人面色亦是一白。后者微微瞪圓了眼睛,似乎聽到了一件極為可怖的事。談釗跟了步瞻這么多年,這還是第一次在主上看到這般慌亂的神色。步瞻眉頭緊蹙著,忽然感到一陣頭暈?zāi)垦!?
萬只蟲蟻啃食著他的腦髓,讓他聽不太清周圍人的話。只看著談釗滿臉擔(dān)憂地沖上前,一把扶住他的手臂。
皇上,皇上!
對方嘴唇一張一合。
什么叫出不來!宮里的禁衛(wèi)軍呢?皇上,卑職這就去
不等談釗說完,那小太監(jiān)顫抖著哭腔,道:
出不來了,皇上,娘娘燒得面目全非了。
這一回,不止是步瞻,就連談釗的身形亦是一震。
面目全非。
談釗忙望向主上,男人似乎已經(jīng)聽不清周遭的話語,蹙著眉,亦看著他。
說什么?
皇上,談釗努力平復(fù)著聲息,重復(fù)道,他說,娘娘她葬身火海了。
他似乎不解,望著身前之人的唇形。
再說一遍。
就這么一瞬間,步瞻看見談釗眼底浮現(xiàn)的悲痛。對方似乎忍耐了少時,聲音驟然在他耳邊放大,只一瞬間,那話語如沸水般轟然炸開。
他悲慟道:皇上,娘娘葬身火海,已被燒得面目全非了!!
忽爾再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皇上,
談釗忍住哀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