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香時,他會偶爾抬起頭,有意無意地問一句:這是什么香?
步瞻的聲音很輕,她也答得隨意,將料子原原本本地與他說了一遍。對方聽完后,只是淡淡頷首,而后低下頭繼續看他的折子。
有時候,她也會對著對方的身影發呆。
她也不干什么,腦袋里面更是一片空白,只是單純地對著步瞻的身影出神。她時常會想,這般漂亮的一個人,怎就生出這樣的蛇蝎心腸。
而今日,步瞻竟比往常早來了半個時辰。
他的面上仍沒有過多神色,坐在桌前安靜地陪她用了晚膳。不知是不是錯覺,今日的晚膳似乎豐盛了許多,桌子上擺得也都是她愛吃的菜。
正疑惑時,對方忽然輕聲道:姜泠,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聞言,她渾身僵了僵,下意識往后縮,以為步瞻發現了他們的計劃。
見她沉默,步瞻只是動了動筷子。他安靜了半晌,忽然道:今日是你的生辰。
姜泠瞪圓了眼睛。
今日竟是她的生辰嗎?
她已有許久未過過生辰。
步瞻說完這句話,便垂下眼。
他的神色很淡,幽深的瞳眸中并沒有多余情緒。姜泠抬頭看著他,有一瞬間還以為方才那句話是從旁人口中說出來的。
她輕輕噢了一聲,低下頭,夾了一塊丸子。
一想起來這是她在皇宮中吃得最后一頓飯,姜泠的胃口不禁大了些。今日的菜很合她的胃口,見她吃得開心,一側的步瞻放下筷子,坐直了身、看著她。
他似乎有什么話想要同她說。
姜泠只低著頭,未曾看他。
或許是將要分別,她心底里忽然浮現出幾分感慨有朝一日自己竟能如此安適地與步瞻坐在一起吃飯,桌案上還都是她愛吃的菜品。只可惜,這樣平和的日子發生在她將要離開之日。
想著想著,她的眸底平添了幾分情緒,桌案前的女子揚起臉,輕聲喚了句:步瞻。
今夜的月亮很圓,落入身前之人的瞳眸中,她抑制住眼底情緒,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
步瞻沒有躲掉,只是垂眼,平靜地看著她。
只聽她道: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是第一次過生辰。
從步府,到皇宮;從步家夫人,到他的皇后。
步瞻,這么多年過去了,我與你糾纏了這么多年。你可曾有一刻對我動心過,你可曾真正的喜歡過我?
并非情欲的宣泄,并非本能的占有。
是真真正正的、打心底的,那一份純澈干凈的喜歡。
寂靜的夜色里,她微抬著下巴,問他。
步瞻的眸光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就在他欲開口之際,院門外突然響起談釗一聲:
報
他聲音微沉,讓對方進來。
談釗一臉嚴肅地走到他耳邊,低聲不知說了些什么,男人轉過身,看著她。
忽然有急事要處理。
他頓了頓,等朕回來。
姜泠坐在原地,朝他笑笑:好,你去罷。
就在他剛邁出步子時,身后忽然響起一聲。
步瞻
對方腳步頓住,轉身,面上神色似乎在問怎么了。
姜泠揚了揚唇,沒事,你小心些。
夜色盡頭,她看見男人眉頭似乎點了點頭。他面上的情緒很淺,于這暗夜之中,讓人瞧不真切。
好。
她坐在床榻邊,看著那一襲雪白,漸漸融入一片風雨中。
下一刻,有宮人捧著一盒珠寶走上前。
娘娘,今日是您的生辰,這些都是陛下賞賜給娘娘的。
她打開錦盒,珠寶首飾琳瑯滿目,令人目不暇接。
姜泠點點頭,溫和道:放在這里罷。
有月光傾灑入殿,襯得珠玉琳瑯,愈發光彩奪目。
她抬起眸,珠寶般的黑眸子里閃過一絲哀痛,須臾,她瞧著男人離去的方向,在心底默默道:
步瞻,再見了。
039
步瞻走后, 姜泠驅散了周圍人,兀自坐在寢殿里。
與星月一同發光的,還有那一盒熠熠生輝的珠寶。
姜泠也是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小姐, 自然能分辨珠寶的品次。眼前這一盒珠寶, 顆顆皆是價值連城之物。她伸手捻起一顆圓滾滾的玉珠,舉起來看了看。
再珍貴, 再富貴的東西。
似乎也不過如此。
姜泠將玉珠重新放回錦盒內, 取出火折子。
點燃這玩意兒的時候,姜泠的手難以抑制地抖了一抖。
若說她前半生最怕的,一個是步瞻, 另一個便是明火。
幼年那一場大火過后,姜泠就留下了心病。自此見了明火, 便顫栗不止。
她忍著心中懼意, 嘗試著去點它。
火折子還未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