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綠蕪還欲與之言論。
姜泠輕輕喚聲,打斷了綠蕪的話。
她側過首,看著玉香。
新君可是想要補償妾?
娘娘想說什么,但說無妨。
若新君當真想要補償妾,不若將那年的婚宴一五一十地補償一遍。從迎親,到入轎,再到拜堂合巹妾還有一個要求,既是補償,婚宴便不可設在藏春宮。
娘娘的意思是?
設在步府。
姜泠的話引得玉香微微一愣神,對方從未想過她會提這般要求,短暫的沉吟后,恭敬道:
容奴婢回去稟報新君。
姜泠點點頭:去罷。
待這一行人離開后,她才緩緩收回目光,走至一側的桌臺前,撥開掩于其上的兩卷書。
書卷底下,壓著一封書信,和一包迷藥。
女郎手指素白干凈,輕拂過那一封家書。見狀,身側的綠蕪低下頭,不敢再言語。
步瞻起兵那日,她的家書未傳出去,而這一次,她是真真切切收到了阿衍親筆寫的信。
信上說,他的武藝得到了步瞻的賞識,被派去駐守邊疆。
下個月初,阿衍便要離開京都。
在臨行之前,他仍放心不下以身飼虎的姜泠,想盡辦法要帶她走。
姜衍問季徵要了迷藥,藏在家書之間,暗傳給姜泠。
她拇指與食指并著,輕輕捻起那包只用一丁點劑量,便能使人昏迷不醒的迷藥。
步瞻啊步瞻,你以為我為何要將婚宴設在步府?你當真以為我是走不出那一方小小宅院的癡心女郎么?
她垂下眼睫,細微的光影落在少女眼中,輕輕晃動。
不知不覺,便來到步瞻登基那日。
萬里無云,天地之間一片清朗。無數人跪拜,齊聲喚著:參拜圣上
姜泠坐在搖搖晃晃的花轎里,聽著自遠處傳來的杳杳鐘聲肅穆的鐘聲宣告著一個朝代的落幕。
還有屬于步瞻的朝代的開始。
姜泠已下決心,他的時代不會有她。
她曾經畏懼過步瞻,害怕過步瞻。
也曾在漫天飄揚的紅綢里對他心動,在火樹銀花的一片璀璨里對他心軟。
聽著鐘聲,姜泠閉上眼。
懷中的煜兒睡得安穩,絲毫沒有被喧天的跪拜聲吵醒。姜泠很清楚,皇宮之內警戒森嚴,這也許是她逃離步瞻的最后的機會。
她坐在喜房里,看著面前的喜酒,毫不猶豫地將藏在指甲中的粉末撒進去。
為了讓步瞻睡得更沉些,她用了不少的藥量。所幸這粉末無色無味,旁人看不出什么異樣。
做完這一切,她又將煜兒哄睡著,而后坐在床榻邊,蓋著大紅色的蓋頭,安靜等待那人。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終于響起一陣喧鬧聲。
她深吸一口氣,下一刻,有人推開婚房的門。
那人似乎喝得有些醉了,腳步略微帶了些輕浮。一看見這滿室的紅,他的步子又是一頓。他不喜歡紅色,甚至可以說十分厭惡紅色,這般艷麗的、洶涌著的鮮紅,令他感到一陣頭痛。
姜泠斂目垂容,十指熨帖地置于雙膝上,如同第一次在喜房內等待步瞻一般,看上去乖順規矩。
大紅色的雙袖,只露出那一雙雪白的手。
一紅一白,分外惹眼。
她又聽見腳步聲,嗅見旃檀香。
還有他身上淡淡的酒氣。
男人腰間佩著玉墜,每走一步,便是叮啷一陣輕響。自邁過喜房門檻,他走了八步,停在她身側。
姜泠抿了抿唇。
面前忽爾一道極輕的風。
她的蓋頭被人摘去,入目的是滿室的喜色,還有那搖曳著的燭影。
步瞻站在床榻邊,面上微醺,垂下眼與她對視。
二人目光相觸的那一瞬間。
姜泠清清楚楚地看見
玉面郎君的原本煩躁不堪的眉眼里,終于浮上幾分干凈溫柔的笑意。
030
步瞻眼底的笑極淡。
他的眼尾微勾著, 那笑意似乎蔓延不到眼底,姜泠無法猜測對方此時的心緒誠然,他的眸光著實幽深, 神情著實晦澀莫辨。若換作從前, 她或許會千方百計地去探尋步瞻的心思、去討得步瞻的歡心,但如今
她抑住眼底神思, 看著身前一襲緋衣之人。
步瞻明明討厭紅色, 今日竟也穿了件大紅色的喜服。
如此艷麗的紅,讓她也有幾分頭疼。
步瞻將紅蓋頭放置一側,坐下來。
松軟的榻稍稍一陷, 登即便有酒氣拂面。他身上的酒氣很淡,卻并不難聞。灼熱的酒氣與清淡的旃檀香交織著, 將姜泠的身子裹挾。
她低下聲, 喚了句:陛下。
姜泠坐在花轎里,已然聽見四方百姓的跪拜聲,身前此人已是大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