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有意的
步瞻并未看她一眼,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陡然一陣輕風,落在姜泠身上。
微微泛冷的風,帶著些熟悉的旃檀香氣,一下子沖淡了周遭脂粉的甜膩。那人的腳步悄無聲息,只余腰間環佩發出清脆的聲響,皎如明月的玉墜子瑩白無懈,泛著泠泠寒光。
讓人只看一眼,便無端感到一陣膽寒。
地上一片狼藉,談釗面色微疑,亦跟著自家相爺走了過來。
只見馮氏一臉委屈地立在大夫人身側,后者彎著腰,正拾著東西地面上散落著許多顏色艷麗的新衣裳,如此喜慶的顏色,倒是很適合過年穿,只是
果不其然,下一刻,步瞻冷淡出聲:
丟掉。
周遭空氣忽然一凝。
姜泠驚愕地仰起臉,看著他光潔如玉的下頜,以及那一雙平淡到淡漠的眼。
她似乎沒聽懂,清澈的瞳眸里帶著些茫然。
步瞻垂下眼睫,與她對視。
他的眼睫濃黑,微微透出清冷的光。狹長的一雙鳳眸,此時看竟還有幾分攝人心魂的昳麗。
眼下姜泠卻沒有什么心思,一心只想著,他方才說了什么話。
他說了什么?
馮茵茵揚起又尖又白的下巴,睥睨著地上纖弱的女郎她依舊是那般溫順無害的樣子,虛假到令人作嘔。
于是她便道:相爺說,要將這些東西都丟出去。
姜泠攥著新衣的手指微僵。
她并沒有看馮氏。
少女眼底寫滿了愕然與探究,目光純凈,死死地盯著步瞻。
半晌,她聽到自己發顫的聲音:
為何?
這一聲并不大,在空曠的庭院里,甚至顯得有些虛弱,卻讓男人微微蹙眉。
他垂下眼睫,與她對視。
她的雙肩似乎在顫抖,雙唇也變得微白,或許是緊張,或許是害怕,少女咬住下唇,眼眶里忽然蓄了委屈不解的淚水。
即便如此,她卻仰臉,與他直視。
男人眼神微冷。
她這是在反抗他么?
冷風嚴寒,姜泠呼吸凝滯,片刻,她聽到馮氏的冷笑聲。
大夫人剛來相府,興許是不知道,相爺一看見大紅色的東西,便會犯頭疾呢。
014
女人聲音尖利,與凄冷的風聲一道席卷而來。
姜泠卻像是聽不見馮氏的話,死死凝望步瞻,對方亦是輕垂下眼簾。相較于她情緒的起伏不平,男人的眼底卻沒有什么溫度,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里,竟帶著幾分慈悲。
片刻,姜泠反應過來那并不是慈悲。
是上位者與生俱來的高傲,是面對下位者的審視,是他萬千種情緒中,輕拿輕放的憐憫。
他像是在看著一個死物,一個精致美麗的、不聽話的死物。
一股無形的驚懼感在周遭凝結,冷冰冰的寒意頓時從姜泠的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她仰著臉,清麗的面龐上籠罩著一層陰影。
這是她第一次,同步瞻叫板。
似乎有什么情緒橫亙在二人之間,暗潮洶涌。
不知過了多久,姜泠只覺得自己后背的衣裳被冷汗溽濕,從身后刮來寒冷的風,她脊背上一陣涼意。
步瞻居高臨下,與她對視了少時。
對方從身邊掠過的那一瞬,姜泠的身體徹底垮下來。
步瞻并未直接處置那攤衣裳。
他明面上雖未說,可自其離開后,馮氏立馬耀武揚威地吆喝著人將那一疊新衣扔進火盆里。火焰蹭地一下躥得老高,姜泠面色白了白,驚懼地退后。
綠蕪知道她怕火。
小丫鬟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那火光,扶著自家小姐回屋。
聽云閣未燃燈,從外面看上去死氣沉沉的。只一進屋,綠蕪便看著姜泠坐到那一張梨木雕花椅上,她微垂著眼,面上是死一般的雪白。
青菊走進來,用眼神問綠蕪,發生了何事。
后者悄悄搖了搖頭,并未出聲。
周遭一片沉寂,愈發讓姜泠感覺疲憊,她抬了抬手,示意周圍婢女退下,偌大的內臥只剩下她與蕭瑟的秋風。
時值秋末。
她深吸了一口氣,感受到喉舌里輕微的澀意。
回想起剛剛,她仍心有余悸。
令她驚懼的不止是那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還有步瞻的眼神當她終于鼓起勇氣問那一句為何時,對方眼底忽然涌上一陣極淡的情緒。
疑惑,審視,冰冷,壓迫。
禁錮。
迎著男人的目光,她方興起的反抗的快感,頓時全無。
姜泠回過神,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坐回到妝臺前。略顯灰蒙蒙的黃銅鏡子,倒映出她微微出神的一張臉。
她低下頭,取出骨梳。
梳柄冰冷細膩,頗有質感。姜泠剛準備拔下發簪,忽然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