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妥?”江存度反問。
“這……”戶部尚書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難道要讓他說,曄王手中權力大了,容易滋生野心嗎?
先皇在位時的奪嫡之爭,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鑒,如果再來一次先太子奪權,恐怕又要引發朝局動蕩了。
而陛下雖然偶爾任性了些,但每每遇到大事都能英明決斷,如今在曄王之事上,怎么就沒有一點危機感呢?
江存度不知戶部尚書所想,他只道:“曄王是朕的好皇兄,朕相信以皇兄的能力定能替朕分憂。”
江存度這句話說得極為誠懇,畢竟目前能替他分擔工作的也只有曄王了。
至于曄王得了權產生野心,江存度覺得,但凡他猶豫一秒讓位,那都是對生命的不尊重。
而江存度的態度,給了百官腦補的空間。
陛下平日很少褒獎人,如今這般推崇曄王,看樣子是真的對曄王很信任啊。
百官心中一時五味雜陳,眾人感慨天家還能出現如此兄友弟恭的情誼,倒是沒有人再出言反對曄王接管都察院之事。
曾經的王欽差,現任的王副院左右看了看,他見沒有人再出言反對,便出列向陛下請示道:“陛下,都察院的公文是否也要送去曄王府?”
曄王的能力毋庸置疑,可因腿疾之故,曄王日日告病在家。
孟哲拜訪王府送公文的事情,王副院也有所耳聞,如今都察院也被曄王接手,王副院覺得,日后他可能要和孟哲結伴去王府了。
既然任命曄王為左都御史,那么都察院的事務自然是要交由曄王處理,江存度點頭應道:“有處理不了的事務,盡都送去曄王府。”
王副院退下后,刑部尚書又站了出來:“陛下,如今盧都院之事已經查明,那溫氏該如何處理?”
“既然左都御史收受賄賂是事實,那便應其訴求,準其和離歸家。”江存度道。
刑部尚書并沒有立刻領旨,他覺得陛下可能對律法不熟悉,便出言提醒道:“陛下,按照大堇律法,妻告夫應服徒刑兩年。”
“哪條律法?”江存度問。
刑部尚書略做思考,答道:“是刑律,第二卷 ,第廿三條。”
江存度不做猶豫,直言道:“廢除。”
刑部尚書沒想到陛下這么果決,一時愣住了。
禮部侍郎在這時站了出來:“陛下,大堇律法是先皇命人編修后,頒布天下的,如此輕易廢改是否有所欠妥?”
江存度看向禮部侍郎,出言反問:“程侍郎覺得此條律法的存在合理?”
“這……”禮部侍郎有些猶豫,不過仍然回道,“自古夫為妻綱,妻告夫有違綱常。”
“那依程侍郎來看,國事先,還是家事先?”江存度又問。
“自當國事先。”這次禮部侍郎沒有猶豫。
“既如此,溫氏告發左都御史,為國除害,有錯,還是有功?”
“這……”禮部侍郎再次陷入了猶豫之中。
江存度看向朝中其余官員:“眾位卿家,還有誰覺得此條律法不當廢?”
百官暗中交換著眼色,自古以來,革新的最大阻力,往往都是既得利益者,在夫為妻綱這件事上,在朝的每一位官員都是受益人。
試想一下,要是沒有這條律法約束,日后家中后院要是發生什么矛盾,妻室來一句“我去告發你”,那還不反了天了?
“陛下,功過不能一概而論。”梁太傅出列道,“那溫氏的功過,應依律法獎懲。”
“太傅認同此條律法?”江存度出言詢問。
“陛下,禮法不可亂,律法也不可輕廢。”梁太傅說道。
梁太傅雖然也持反對態度,但他的出發點與其余朝臣并不一樣,在梁太傅看來,禮法是自古傳承下來的規范,很大程度上維持著社會穩定,如果任意改動,可能會引發社會動蕩。
聽得梁太傅此言,許多官員都點頭表示了贊同。
江存度看著百官的反應,他突然笑了:“覺得此條律法合理的都一起站出來。”
殿中有不少朝臣互相使著眼色,似乎是打算一起出列,然而他們才邁出一只腳,就聽陛下又開口道:“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把出列之人都記下來,回去后重點調查一下,至于三司衙門的官員,彼此之間互相調查。”
“調查過后,如果能證實支持此條律法的官員都并非盧都院那般貪私受賄之人,朕也好安心留下這條律法。”江存度不疾不徐地開口說道。
準備出列的官員,在聽到這番話后,身體不由得一僵。
這年頭,誰家里還沒點陰私之事,哪禁得起三司衙門調查啊?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揚,要是被三司衙門公開了家中陰私,日后莫說入朝為官,估計都要沒臉見人了。
如此想著,那些已經邁出了一只腳的官員,又默默地把腳收了回去。
大家十分有默契地選擇了沉默,就當什么也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