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姝望著眼前長長的隊伍,她的眉頭不禁蹙了起來。
此時天上正下著小雨,雨水淅淅瀝瀝并不大,可眼前的隊伍很長,等到全部領完糧食,估計要幾個時辰,這么長時間下來,排隊等候的人估計早就淋透了。
大雨過后,天氣本就有些寒涼,而此地還處在背陰處,時不時就有一兩陣冷風刮來。
江泠姝看到隊伍中,有許多人都抱著雙臂,還有一些人,用手掩著嘴,不停咳嗽,明顯是受了涼……
“公主請放心,戶部撥來的糧食充足,下官作為樊陽縣父母官,定會保證每一位受災的百姓都領到糧食,不讓縣中百姓忍饑挨餓。”樊陽縣令對著江泠姝說道。
江泠姝戴著帷帽,樊陽縣令看不清公主的神情,他見公主盯著百姓隊伍,只當公主擔心糧食之事,所以才說出上面的話。
江泠姝轉向樊陽縣令,突然開口問道:“縣里沒有可以避雨的地方嗎?”
“啊?”樊陽縣令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連忙道,“公主如若不嫌棄,可以到下官家中歇腳。”
此時的樊陽縣令,還以為是公主想要尋地方休息。
云藜忍不住站出來,對著樊陽縣令道:“公主的意思是,能不能尋一處地方,讓百姓避雨。”
樊陽縣令心中一突,意識到是自己理解錯了,他先表態認錯:“是下官思慮不周……”
說完,樊陽縣令看向眼前望不到邊的長隊,似是有些為難:“縣里恐怕沒有能容納這么多人的場地……”
田地被淹的幾個村的百姓都在此,這么多人,就算是縣衙也裝不下,更何況糧倉在此處,讓百姓去別處避雨,也不方便放糧啊……
“公主仁善。”樊陽縣令又奉承了一句,而后道,“下官再多派幾名衙役過來給百姓放糧,這樣速度快一些,百姓也能早些回去。”
江泠姝皺眉,多幾名衙役速度能快多少,如此并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到底要怎么辦?江泠姝正想著,隊伍前方一名扛著救濟糧準備離開的老漢似乎是有些承受不住重量,身體突然一個踉蹌,整個人連同肩上的糧食一同摔倒在了地上。
裝著糧食的麻袋散開,里面的糧食撒了出來,老漢瞬間紅了眼睛,他顧不上摔痛的身體,趴在地上便開始歸攏地上的糧食。
旁邊還有等著領糧的人,老漢怕被衙役驅趕,糧食連帶地上的沙石泥土一起往袋子里裝。
地里的莊稼已經被水淹了,此時領的救濟糧就是他們一家人未來的口糧,因此每一粒都很珍貴。
老漢佝僂著身體,身上手上沾滿了地上的泥土,可他卻對此全然無覺,眼中只有一粒粒能救命的糧……
“給他重新裝一袋糧。”
一道輕柔的聲音自上方傳來,老漢愣愣地抬頭,才發現公主不知什么時候來到了他旁邊。
公主有令,衙役不敢怠慢,很快又重新裝了一袋糧給老漢。
老漢接過糧,感受到手中沉重的分量,他才猛然反應過來。
“草民多謝公主殿下……草民多謝公主殿下……”老漢連連叩首謝恩。
“老伯不必多禮,快些起來。”江泠姝開口說道,說完她望向出城的方向。
百姓大多沒有車馬,來此排隊領了糧,還要徒步扛回去,這一路上,不知又要經歷多少風雨。
此刻,江泠姝突然有了決斷,她轉向樊陽縣令,再次開口道:“縣衙能不能備一些車馬,把糧食運送到百姓所在的村落,再逐戶發放?”
“這……”樊陽縣令苦著臉,辯解道,“非是下官不盡心,如此運糧的話,縣里的人手怕是不夠用……”
江泠姝看向一路護送她過來的梁青墨,開口詢問:“梁統領可否讓禁軍幫忙運糧?”
梁青墨也正看著雨中長隊,聽到江泠姝詢問,他抱拳拱手道:“屬下領命!”
有禁軍幫忙,樊陽縣令沒了推脫的理由,他讓衙役停止放糧,遣散排隊的百姓。
然而百姓卻不愿離開,只惶恐的留在原地,有人出聲詢問:“怎么不放糧了?”
“不是不放糧了,是要把糧食運到村子里再發給大家。”有衙役出聲解釋道。
然而百姓仍然不肯離開,糧食就在眼前,他們能實實在在地看到,可一旦離開,誰能保證糧食能送到他們家里?又或者說,糧食少了怎么辦?有誰能替他們做主?
地里的糧食已經沒了,再領不到糧,他們或許會被餓死。
這種命運的未知,讓百姓們很不安,因此,他們寧愿冒雨排隊,寧愿扛著糧食徒步走回去,也不愿離開。
百姓們好像變成了一根根木頭,僵硬地立在原地,任由衙役如何驅趕,也不肯挪動分毫。
先前摔倒的老漢還未離開,看到眼前這一幕,老漢感同身受地嘆了一聲。
江泠姝看向老漢,開口詢問:“老伯,為什么大家不愿離開?”
被公主詢問,老漢有些惶恐,可當他感受到手中糧食的份量,心又定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