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明,晨曦透過雕花窗欞灑入室內,柔和的光影映在錦繡羅帳之上。蘇婉在不甚安穩的睡眠中醒來,昨夜的爭執依然在心頭縈繞,眉宇間藏著一抹淡淡的疲倦。
迎夏端著盥洗盆進來,輕聲喚道:“小姐,時辰尚早,您昨夜未曾好睡,可要再歇一會兒?”
蘇婉卻已坐起身來,眉目間透著幾分倔強:“無妨,今日需早些起身,莫要失了禮數。”
迎夏聽著心疼,又不敢多言,輕輕將盥洗盆放置妥當。
片刻后,藏冬捧著一套衣裳進來,見蘇婉已在梳妝臺前坐定,便笑著道:“小姐,這套是昨兒您特意挑下來的,說是顏色淡雅,適合今兒的場合。”
蘇婉正整理鬢發,聽她仍喚“小姐”,微微頓了頓,轉過身認真看向二人道:“你們二人自小伴我長大,喚我小姐慣了,往后外人面前須得改口。若有人聽去,仍喚我小姐,只怕叫人議論。”
迎夏與藏冬一怔,立刻明白她的用意,連忙齊聲應道:“是,夫人。”二人臉上還有幾分不舍,好似蘇婉真就換了個人。
梳妝臺前,迎夏為她細細描眉梳發,烏黑的長發挽成同心髻,輕綴銀絲鑲珠步搖,淡雅中透著端莊。
妝容并不濃艷,略施粉黛,映得肌膚如玉,唇瓣點染一抹淺桃色,愈顯清麗。身著淺色瑬金挑線牡丹紋夾裙,內搭件煙青繡蘭花圓領上衣,既不失新婚喜慶,又添幾分端方儀態。
蘇婉步出耦院時,院中晨風送來陣陣花香,空氣中夾雜著一絲微涼。
她邁步往前廳行去,方行至半路,遠遠便見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廊下,背影修長挺拔。蕭允弘身著墨青錦袍,腰系金紋玉帶,氣宇軒昂,眉目間卻有幾分冷峻。
他似是刻意等候,又似漫不經心地站在那里。
二人目光短暫交匯,誰也未曾先開口。
蘇婉想到昨夜的爭執,心中余怒未平,直接從他身旁走過,眼皮也不曾抬一下。
蕭允弘看著她的背影,眼中情緒莫辨,卻未出聲,只默默跟上。
一路翠竹掩映,曲徑通幽,兩旁假山玲瓏,芳草萋萋,唯見二人步履匆匆,對這沿途的佳景皆無暇顧及。
到得前廳,早有丫鬟通報。
前廳寬敞而莊重,正中一幅萬壑松風圖尤為醒目,氣勢磅礴的青綠山水間,桌椅皆覆錦緞坐墊,正座后的屏風繪有百鳥朝鳳圖,工筆細膩色彩鮮妍。
紫檀木案幾上的瓷瓶中,插滿蘭草與桃枝,地面鋪著雕花地毯,與廳中的陳設相得益彰。
陸清韻已端坐在主座上,她身著暗紅錦緞長袍,發髻高綰,神態慈和而端莊。眾人分立于兩旁,廳中香爐裊裊,煙氣縈繞,添了幾分端莊雅致的氛圍。
她見二人行禮時一齊上前叩拜,便抬手笑道:“新婦初來,今后便是一家人,何必多這許多規矩。”
蘇婉依禮跪下,端起手邊托盤中的茶盞,雙手奉上。清香氤氳間,柔聲道:“孫媳蘇婉,敬祖母安康。”
蕭允弘緊隨其后,同樣執禮恭敬。
“好,好。”她放下茶盞,拉過蘇婉的手輕輕拍了拍:“我這孫媳婦果然知書識禮,模樣也是端莊秀美。允弘有福了,你們夫妻二人今后和順,是咱們蕭家的福氣。”
蘇婉聽罷微微低頭,嘴角露出一絲淺笑,心中卻無波瀾。
蕭允弘垂眸而立,神色如常,只應了一聲“是”。
陸清韻自是心中有數。昨夜蕭允弘未宿耦院的事,府中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她耳邊也不免聽聞。
面上并未流露分毫,只當不知。她隨即轉開話題,語氣和緩道:“婉兒,你剛進門,還有許多事需適應,今后便不必日日來請安了,省去些麻煩。”
蘇婉微微一笑,垂眸應道:“祖母體恤,婉兒銘感于心,日后便遵從祖母的意思,不每日叨擾了。”語氣恭順溫和,心中卻暗自松了口氣,如此也好,正好省去許多煩瑣之事。
敬茶禮畢,陸清韻喚過堂中站立的眾位女眷,指著身旁一位端莊婦人對蘇婉說道:“婉兒,這位是你二伯母柳氏。”
蘇婉忙上前行禮,喚了一聲“二嬸”。
柳氏年約四旬,容貌不算出眾,透著一股溫和敦厚之氣。她聞言微微一笑,起身向蘇婉頷首,語中夸贊:“早聽說新婦秀外慧中,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蘇婉連忙回以一禮,恭敬說道:“婉兒多謝伯母厚愛,日后尚需多向長輩請教。”幾句客套話下來,氣氛尚算融洽。
陸氏隨后轉向另一位年輕女子,喚道:“允慈媳婦,你也來過來。”
蘇婉定睛看去,程舒儀立于眾人間,一身藕荷色織錦長裙,襯得身形愈發纖瘦。
她面容素凈,肌膚如玉,五官清麗端正,眉眼間自有一股淡然的書卷氣。雖非驚艷之貌,卻有難以忽視的從容與大方。
蘇婉上前盈盈行禮:“婉兒見過姊姊。”
程舒儀輩分上是弟妹,蘇婉念她年長幾歲,又先嫁入蕭家,喚一聲“姊姊”倒顯恭敬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