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芳菲未盡,郊外桃杏成林,柳條垂地。葉忻然早早備了馬車,邀蘇婉同去賞花。兩人至此一片開滿杏花的山坡,杏花初開,粉白相間,風過時花瓣簌簌而落,彷若霞云飄散。
“姐姐,你說這杏花,竟比去年開得更艷些。”葉忻然折下一枝,輕輕嗅了嗅,又笑道,“倒像極了人家說的天賜佳人,越是無人驚擾,越發清秀動人?!?
蘇婉掩唇一笑,似是隨意答道:“或許是今年雨水調和,便得幾分好光景?;ㄒ踩缛?,遇得天時地利,自然愈見芳姿。”
葉忻然聽她答得漫不經心,忍不住促狹一笑:“姐姐這些日子病著,可讓我好不擔心。怎的那日上巳節我才打趣你與白公子,后腳便聽聞圣上賜婚的消息,當真天命難測?!?
她似突然想起什么,抬頭看向蘇婉,掩唇輕笑道:“姐姐,你可知我兄長,自從聽聞你被賜婚的消息后,可是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呢!”
蘇婉眉間微蹙,輕輕搖頭笑道:“忻然,又取笑我了。你哥哥乃翩翩君子,何至于如此?”
葉忻然卻不肯放過,笑意愈濃,捧著那枝杏花笑道:“姐姐有所不知,那日圣旨下后,哥哥便把自己關在書房里,成日念什么‘一朝天命定,芳華托他人’,連飯也不吃,詩也念不通順。今日本還想著隨我一同來見你,被父母硬是勒令在家,不許踏出院門半步。母親說得有理:‘人家蘇家姑娘都被賜婚了,你還想怎樣?’”
蘇婉心中微微一動,卻不露聲色,只是低頭看著腳下落英滿地,半晌才輕聲道:“令兄才華橫溢,自有他人知其珍貴。婉兒不過萍水之交,又何敢承他如此掛念。圣上金口玉言,豈是我輩所能揣測的?只盼家中父母得遂心愿,便也足矣?!?
葉忻然聽她這般答話,心中隱隱覺得別扭,卻又不好再問,便低頭撥弄手中的杏花枝,隨口勸道:“姐姐自幼聰慧賢淑,才貌雙全,便是天家良配也不為過,何必多慮?指婚雖是無奈,但說不定將來……”
正欲再寬慰幾句,忽聽身后傳來一陣爽朗卻帶著幾分輕佻的笑聲:“哎呀,什么天家良配,我瞧蘇小姐這天仙模樣,倒更適合做個多情佳人,哪需困于這些禮法之間?”
兩人循聲望去,只見一行人自花樹間緩緩走來,為首一人錦衣華服,頭戴玉冠,身形頎長,容貌俊朗,眉目間帶著幾分放蕩不羈,正是三皇子李衍。
此人歷來德行有虧,舉止放浪,是個不折不扣的敗絮其中之徒,京中多數官家小姐都是避之不及。
蘇婉柳眉微蹙,站定不語,葉忻然卻早已變了臉色,急忙擋在她身側,盈盈一禮道:“三皇子吉祥,不知殿下今日也來游賞,恐饒了殿下雅興,還請恕罪?!?
李衍擺擺手,神態懶散地笑道:“葉小姐不必多禮,本王不過隨意走走,未料竟能在此遇見蘇小姐,當真緣分不淺?!彼f著,目光直勾勾地落在蘇婉身上,眼中露出幾分不加掩飾的輕浮之意。
蘇婉面色清冷,微微一側身避開他的目光,淡淡道:“殿下盛情,小女不敢當。今日不過與友人賞花,不曾料想驚擾殿下清興,還請見諒?!?
李衍不以為意,笑得越發輕佻:“蘇小姐這般清冷模樣,倒叫本王更生幾分敬意??上О?,如今圣上已賜婚,小姐這天仙似的模樣,怕是要折煞在那粗鄙之人手中了?!?
此言一出,蘇婉面色微沉,葉忻然卻已怒氣上涌,正欲回懟,卻被蘇婉輕輕拉住。
蘇婉上前一步,冷冷看著李衍,語氣中寒意盡顯:“殿下金枝玉葉,何以屢屢放言羞人?臣女身份卑微,不敢高攀皇親貴胄,今受圣上恩典,只盼謹遵教誨安分守己。若殿下尚有余暇,倒不如去為皇上分憂,莫要讓人以為皇家竟出此輕薄之徒?!?
她此言如冰霜夾雪,字字刺骨,李衍面上訕訕,雖想再譏諷幾句,卻被蘇婉清冷的目光壓得啞口無言。周圍侍從見狀,不敢多言,只能低頭裝作未聞。
蘇婉不再理他,轉身對葉忻然道:“花已賞罷,時辰不早,該回府了?!闭f罷,便與葉忻然一道轉身離去,只留下李衍站在原地,臉色陰晴不定,咬牙低聲道:“蘇婉,倒要看看你能清高到幾時!”
日子一天天過去,四月的婚期漸漸臨近。蘇府內外,忙碌聲此起彼伏,仆人們早早將各項嫁妝準備妥當,婚禮的布置也開始有條不紊地進行。
林玉柔親自掌管這些事務,細致入微地安排著每一項細節。且特別為蘇婉添了京中幾間商鋪與京郊的一處宅子。雖是嫁入蕭家,但女子終究是與家中父母的命運緊緊相連。
“婉兒,這些珠釵你可喜歡?都是母親特意挑的,配你的容顏再好不過?!绷钟袢崮闷鹨粚傻慕疸y花釵,輕輕放在蘇婉的手心。
蘇婉低頭看著那些首飾,這份嫁妝的豐盛讓她有些感到沉重,她沒有多說,只是淺淺一笑:“母親心意,婉兒自然喜歡。”
她知道,自己的婚事已然成定局,父親再三叮囑她,所有的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婚禮的繁瑣也并不需要她過多操心。她的日子就像這些日漸加重的嫁妝一樣,愈發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