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唐的精銳水師!
當他們以三千多人奇襲王都,對著糧倉動手的時候,金庾信完全可以推斷出,這一趟前來的水師不會小于七千之數。
而這個數字出現的同時,也意味著,還有一批他們新羅人根本不想看到的強大海軍,已經抵達了近在咫尺的地方。
所以無論是出于對大唐本身的畏懼,還是不敢和這樣規模的大唐海軍作戰,都讓他不能再打下去。
他現在能做的還有什么?
大概就是盡快清點出今夜新羅遭逢的損失,然后匯報到金法敏的面前。
金庾信的臉上閃過了一絲苦笑。
對方的那名將領,甚至敢忽然加入戰場,在混戰中冒頭意圖刺殺于他。雖然未曾得手,卻已經讓他心中膽寒,不敢擅動。
若是大唐將領人人都是這等渾不要命的做派,他到底是出于什么誤解,才敢說出他們能對大唐使者采取拖延政策這樣的話呢?
可即便因為唐軍的到來認清了現實,在聽到接連匯報上來的一系列損失后,金庾信和金法敏相顧而望,還是無可避免地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和苦悶。
二十二萬石的糧,就在一夕之間盡數不見。
那是二十二萬石,不是兩萬石!
就算在王宮和另一處大糧倉處合計還有十多萬石的糧食,他們的庫存也愣是少了三分之二。
連帶著消失的運輸船也足足有三百多艘,同樣有著不菲的價值。
一想到這些船已被開到外海,在其上的軍糧被裝載到海船上后便會被放棄,可能未必能被找回來,金法敏就只覺眼前一黑。
不,不止,他還有別的損失。
今夜戰事之中光是王都附近的傷亡就有一二千人之多,這還是在他暗示之下不要搏命進攻的結果。
這些……可都是完全效忠于他金法敏的部從啊!
隨后到來的還有兄山江入海口船塢的奏報,此地的駐防士卒傷亡同樣不小,而唐軍的小船到底是從何處劫掠得來,也已有了解釋。
船塢修補也是一筆開支。
哪怕在一日后他忽然聽聞,在太和江口的船塢處,忽然被送回了一批運輸船,也并沒讓金法敏感到任何一點劫后余生的高興。
在這些船塢守軍的話中他聽到,那些歸還船只的士卒登上了其中幾艘被他們保留下來的小船,朝著海外行去,隨后登上了距離岸邊不遠處的一艘艘海上巨獸。
他們也不知道在那些船上到底還有多少人手,只知道這些船像是夢魘一般忽然到來,又最終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里。
而在這一日之中,王都的百姓對于糧倉被劫也已有了各種各樣的說法。
更麻煩的是,當戰事只波及到糧倉而非是王城之中和周遭百姓的時候,對于大部分人來說,他們更應該做的是罵新羅國君無能,而不是罵那奪糧的唐軍。
何況,誰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唐軍呢?
金法敏剛剛答應了要為唐軍準備二十萬石的粗糧,若是他不打算違約的話,唐軍是沒有出手搶奪必要的。
“大王。”
金法敏強撐著面上的困倦和怒火,朝著來人看去,疲憊地開口,“又發生了何事?”
“大唐使者求見。”
“他還有完沒完了?”金法敏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
要不是他不敢和大唐翻臉,在夜間和唐軍水師開戰的時候,他就該當把劉仁軌斬了祭旗。
可那人也不該蹬鼻子上臉到這個地步,在這個時候又找到他面前來。
一想到劉仁軌很有可能會來上一句“這個取糧的許可,難道不是你自己給的嗎”,作為對他的回應,金法敏就覺得自己的胸口像是憋著一團火氣,在下一刻就要以吐血的方式噴出。
反倒是金庾信已先一步從昨夜的打擊之中緩過了神來,從旁提醒道:“先聽聽看他要說些什么吧。”
金法敏深吸了一口氣,“讓他進來。”
這一次登堂的劉仁軌不僅沒有帶刀,也沒有帶劍,可在他朝著金法敏拱手作禮后,他卻說出了一句更為夾槍帶棍的話,“昨夜新羅糧倉遭災,作為大唐來使,我有一話想問——”
“新羅王應該不會趁著剛過秋收,強行提高百姓的賦稅以填補虧空吧?”
金法敏故作鎮定,“使者何出此言!”
劉仁軌面色莊嚴,凜然生威,“此舉有前朝覆滅為證,我大唐不做此事,也希望友邦莫行此道。若是因大唐征發軍糧之事,讓大王不得不有此一舉,那就更為不妥了。所以我方愿意將這筆軍糧支出改為三萬石,只需在兩個月內由專人運到前線即可。”
金法敏:“……”
他的面色變幻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從嘴里憋出了一句話,“這是自然,也多謝上國體恤了。”
但在這句話說出的同時,金法敏的心中卻早已罵罵咧咧了。
劉仁軌他是真敢說啊!
什么叫做新羅糧倉遭災,他們愿意將新羅上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