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云本想說匪寇二字,又想起來,孫仁師的年齡不如李唐建國時間大,應該幾乎沒經(jīng)歷過隋唐交接的動亂,而他這南衙十二衛(wèi)的身份,也顯然是靠了正兒八經(jīng)的家族門蔭。
更何況,孫將軍此人對形象的注意,也顯然不是土匪當有的。
但饒是她將那兩個字吞咽了回去,孫仁師還是聽出了她的畫外音。
他笑道:“那倒沒有這么夸張,至多就是,早年間長安斗雞走狗的膏粱子弟里,論權勢我未必排得上號,但若論起會玩來我得在第一列。”
孫仁師驕傲地吹了聲口哨,又忽然朝著遠處喝道:“動作都快一點,最多給你們一個時辰的時間!”
喊完了這一句,他才轉頭接著說道:“可惜囂張到二十來歲,就被丟去南衙十二衛(wèi)中訓練了,你也是知道我們這一支的,這個孫字是拔拔氏漢化而來,我祖父最煩有人說我胡人脾性,成天讓我端著個形象。”
“還得是大都督有意思,能讓我發(fā)揮一下真本事。之前我還覺得她年齡小,不像是來戰(zhàn)場上干實事的,倒是我有眼無珠了。”
他剛說到這里,忽然疾步朝著糧倉的方向走了過去,“我說你們,平日里我也沒少著誰的飯吧!這次拿的還是我們水師的軍糧,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扛不起糧袋嗎?”
他這樣子,真像是要去自己給士卒做個參考一般。
但在一番斟酌之下,他又變更了方向,將此地的調配交給了卓云后,自己直奔北川那頭而去。
糧倉的存糧超出了他的想象,那要拖延住的時間就更多了。
他得再給那些新羅守軍以一個教訓!
反正他離開這片,也并不影響此地的士卒動作愈發(fā)加快。
以五六人為一組的隊伍快速地將糧倉中的糧袋裝到推車之上,一批批地朝著靠岸的船只上推去,推車不夠的就自己來扛。
也不知道到底是將軍親自去前線攔人,還是那“水師軍糧”四個字,徹底激發(fā)起這些士卒搬運的動力。
卓云看著面前的畫面,既覺熱血在心頭沸騰,又忽然有點期待,若是由她來領兵的話,麾下有著自己人,到底會是個什么樣子。
以她如今這個大都督府錄事參軍的位置,因能涉足兵事,也就理所當然地能組建一支隊伍。
或許最開始的時候人數(shù)還不多,就連她得到敕封的時候,詔書中都沒忘記提及她的父親,但越是親身體會戰(zhàn)場風云,她也就越是慶幸于自己跟對了人,也起碼在如今有了一個起步的機會。
“將一部分空船開到那頭的水上,再倒點油上去。”她突然朝著其中幾個負責把守之人吩咐道。
因孫仁師已經(jīng)將此地的指揮暫時交給了她,她又代表著熊津大都督對于這出行動的態(tài)度,這幾人當即行動了起來。
在糧倉之中的所有糧食,連帶著又增加進隊伍的一百多艘船只盡數(shù)歸隊的時候,卓云毫不猶豫地以火把點著了空空的船塢。
“走!”
船塢起火的信號足以讓孫仁師看到,用最快的速度撤離此地。
比起再讓人前去稟告,這樣要快得多。
她也已先跳上了其中一條船。
六百石的負載還不至于讓船只的行進變得艱難,但比起來時確實要笨重得多。
絕大多數(shù)的士卒也都需要將勁用在協(xié)助船只前行上。
好在,他們的追兵沒有那么大的膽子。
當他們沒能盡快越過北川,對這伙搶劫糧倉的人做出了攔阻的時候,他們從本質上來說就已經(jīng)輸了。
而當北川上的航船穿過了那些在水面上排成一線的船只“障礙物”時,一支支火箭扎在了那些被倒了油的船身之上,頃刻間就在這支大型劫掠隊伍的后面留下了一道燃燒的火墻。
江水在這一帶原本就流速不快,以至于在船身的隨水流動中,這些被作為阻擋的船只漂動得越發(fā)不規(guī)則。
金庾信剛剛駕船來追,就險些撞上了其中一艘。
這片刻的攔阻已足夠了。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船只消失在了那道火焰的屏障之后,又因為離開乃是順流而下,速度比之來時有快無慢。而在那些船只的后頭,借著火把的映照,還能看到一張張蓄勢待發(fā)的弓箭。
仿佛只要他意圖追擊上去,就會給他以致命一擊。
他不甘心啊!
這明明是王都之下,就在他們自己的地盤上,居然遭到了這樣的一場夜半突變。
但還沒等他下達追擊的號令,他就忽然聽到在后頭傳來了令官的聲音:“大將軍!大王讓您即刻收兵。”
金庾信臉色一沉。
若是收兵,那就真的沒有挽回余地了!
可既然命令是大王發(fā)出的,他也只能照辦。
在朝著王城方向走去的時候,他一路陰沉著臉色,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想象到,在明日的金城街巷之中,對于糧倉被人搶劫一事,到底會有多少閑言碎語。
但他也在同時意識到了,當對方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