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地作戰中他能有這樣令人驚艷的表現,若是換個戰場,他該當能有用武之地的。
……
黑齒常之忽然覺得有點后背發涼。
但他還是一面給肩頭上藥,一邊朝著士卒吩咐道:“你們加固營寨的時候多搬些大石回來,但不要讓人覺得是經過刻意挑選的。另外……”
他擰著眉頭,還是將話說了出來,“試試看能不能從周邊招募到一些百濟民眾吧。不過,若是對方不愿的話,也別強行征兵,反而給我們惹來麻煩。”
按說泗沘城統轄范圍內的百姓,對于百濟王室的歸屬感也應該最強,可到底能否借著這個雙方備戰的間隙招募到足夠的人手,黑齒常之一點也不確定。
道琛和尚麾下的兩名僧人曾經說起過他們前來泗沘城的見聞。
說此地隨著新抵達此地的唐軍而開始走上正軌了。
說早前劉仁愿坐鎮此地的時候也對此地的耕作有所指導。
說……
就算他們沒有直接言明,黑齒常之也不難猜到,他們還想說,這周遭的百姓可能根本不會成為他們的助力。畢竟,扶余氏統治此地的時候,獲利的也從不是那些可憐人。
他也只能讓士卒盡力一試了。
事實上他猜的也確實不錯,當天近黃昏之時,外出招攬人手的下屬回返,帶來的就是百姓避戰的消息。
“罷了!不管他們了。等王都易主,他們總能做出正確的選擇。”黑齒常之安慰道。
“吩咐下去,做好夜襲的準備!”
既然人手無法得到補充,那他就不能將投石機的登場拖延到明日了,只能是今夜行動。
他相信山上的那位將領應該會提防他的這個舉動,可那些戍防士卒難道會想到,先一步到來的不是他們百濟人的肉。體凡軀,而是一塊塊巨石嗎?
黑齒常之顧不上肩頭的傷痛,抱著他的長刀在營地一角垂頭而睡,試圖讓自己在夜襲中能保持充沛的體力。
當時近夜半之時,他忽然睜開了眼睛,目光中的銳利之色盡顯,也立刻做出了召集兵將的行動。
士卒的聚攏中,他朝著營地之中以及遠處山中的光亮看去。
因烏云在天,明月隱沒,山上零星的戍防火把和山下的這一片竟成了交相呼應之勢。
可這種呼應并非英雄相惜,而是你死我活!
投石車在他的視線之中被先一步推出了營地。
隨后則是整裝待發的百濟士卒。
為防他們這頭的行動被敵方看出異常來,黑齒常之果斷地下達了指令,“進攻!”
白日里推出的這條登山之路,足以讓那投石車被以最快的速度推進到位。
沖殺之聲也掩蓋住了投石車的車輪呼嘯。
所以當黑齒常之重新抵達被部下守住的那段山墻之時,先一步往上而去的,不是百濟士卒,而是兩塊巨石。
它們被拋起,落下,而后砸向了第三段防線的火把人影之中。
可奇怪的是,黑齒常之耳中聽到的只有石塊落地的四分五裂,卻沒有士卒受傷甚至是身死所發出的聲響。
好像對于那頭造成的唯一破壞,只是巨石落下的勁風吹滅了火把。
不,還有另外一種聲音在此時同步傳來。
黑齒常之猛然回頭朝著他來時的方向看去,忽然聽到了一陣馬蹄聲響起在了那道半月墻后,直沖他那臨時營地而去。
那不是他所帶來的騎兵發出的聲音。
只因他清楚地聽到,在馬蹄陣陣中,還伴隨著長刀出鞘所發出的聲響,以及一陣用中原官話說出的——
“殺!”
“不好,中計了!”黑齒常之當即就要領人折返。
可當馬蹄聲已如此清晰地裹挾沖殺而來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此事,到底有什么用呢?
他緊急回撤入營的時候,已看到熊熊烈焰燒在了半月城外的營帳之上,那一隊殺奔而來的人馬也赫然不在少數。
甫一照面之間他就不難確認,這些人根本不曾經歷過什么長途跋涉,而更像是以一種以逸待勞的方式等候在一邊。
所以在此時,他們才能輕松地沖入營中,將此地攪和得一團亂。
當然這也更因為,連百濟的統帥都將注意力放在了進攻山城之上,只想看到那投石車給唐軍帶來驚喜,又怎么還會有人想到,還有這樣的一支精英隊伍就守在旁邊。
熾烈的火光之中,黑齒常之看到了又一個百濟士卒倒了下去,也看到了敵方騎兵的樣子。
其中為首的還是一個熟人。
正是那李唐將軍劉仁愿!
他為什么不在山上指揮,而在悄無聲息之間出現在了這里?
黑齒常之無法得到一個解答。
他只能看到,劉仁愿正以一種異常凌厲的攻勢,隨同后方的騎兵親衛一道,直沖此地的臨時馬廄而去。
仿佛要將他此前半年的守城憋屈,都在今日一戰中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