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下方的箭矢陸續被人認領后,他也只能憋著口氣應道:“好,我去!”
若是弘化公主在此地的話便會發覺,李清月此刻所用的方法,除了沒用狐貍尾巴來做出區分之外,和她提到的吐蕃管制士卒之法是相似的。
但正是這樣的說法,才讓這些巡視南嶺的士卒非但沒覺得公主的調度奇怪,還個個憋足了勁,就希望能撞上那些不長眼睛的百濟人,重新立下戰功。
結果他們居然還真等到了這個機會。
因為就在午后,當黑齒常之帶人重新朝著第二道防線發起進攻的同時,真有另外一批人順著南嶺侵入。
那條路,黑齒常之曾經帶著自己的部下在撤退時走過,而現在則用在了進攻上。
可泗沘城中的人雖少,卻并未對此地看管松懈。
這些百濟士卒迎上的,甚至還是一批如狼似虎的將士。
于是當黑齒常之率眾,勉力搶下了第二道防線的其中一段山墻之時,還沒能為這一步邁出的勝果而高興,只因下一刻他就看到自己的部下驚慌來報——
那些試圖走南嶺登山的士卒,幾乎都被抓獲了個正著,只有幾人僥幸從中脫身。
黑齒常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在繼續朝著下一道山墻隘口進發,和繼續穩固這片立足之地間,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
他又說道:“暫時休兵。”
損失了一路人手,讓他所面對的情況更為窘迫。
他也完全可以猜到,當上頭的防線進一步收攏,他要想突破對方的弓弩防衛,也就會變得更加艱難。
雖說他們同一天的時間突破了兩道防衛,對于攻城戰來說,已經可以算是不錯的戰果,但要奪取泗沘城為己方所有,按照這個按部就班的速度,恐怕七日都達不成目的。
更麻煩的在于,他沒有這樣多的時間了。
如果泗沘城中對于他們的來襲做出準備比他想象得還要早,那么熊津城接到消息的時間也會更早。
倘若是以騎兵方式來援的話,最多就還有兩天的時間可供他揮霍。
所以他必須做出決定,到底是孤注一擲地在一天之內殺上泗沘城中王宮所在,還是尋找機會撤軍。
“試試吧。”那裨將固然已因和唐軍的接連交手感到恐懼,在望向黑齒常之的時候還是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
他們死傷不少,唐軍又何嘗沒有付出將士的性命!
若是就此無功而返,甚至可能被唐軍尾隨他們撤軍的隊伍驅趕殺戮,在場的誰都不甘心。
他像是在說服他的將軍,又像是在說服自己,“我們不是……我們不是還有那投石車嗎?”
裨將可以相信,黑齒常之一直沒將其派上用場,而不是用其輔助于奪取那道山城防線,甚至遭到了一記重創,必定有自己的想法。
黑齒常之的面色變幻了一瞬,最終還是語氣堅決地說道:“打!”
用好那投石機,再打一場。
他也確實是想將其作為突破山墻的殺招!
畢竟,哨探除非親自踏足到軍營之中,否則休想察覺到此物。
他行軍前來的路上,更是讓人將營中多余的粗布縫制成大塊,將其遮蓋在下頭。
截止到此刻為止,那山上的唐軍看到的,也是他們百濟人以血肉之軀拼出的前進!
……
“那黑齒常之倒真是一員猛將,為百濟叛軍效力,真是有點可惜了。”
李清月望著陸續被送到山上來的傷員,在她帶來的兩位醫者以及隨軍醫官的主持之下進行救治,不得不感慨出這樣的一句來。
角弓弩的命中率確實不低,可也不代表當進入了刀兵搏斗的距離下還能發揮出其對應的本事,在這樣的情況下,黑齒常之和百濟殘部的拼死搏命也就顯得尤其可怕。
李清月只恨自己沒有個望遠鏡,只能聽下頭的士卒來報,說到在方才的交戰中,黑齒常之的肩部中了一刀,卻還是硬頂著傷勢將人給摜了下去。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讓人該當為唐軍士卒的傷亡感到惋惜,還是應該為百濟有此猛將而覺嘆息。
“按照時間算的話,劉先生和卓云應當已經趕到任存山了。公主若是當真對他惜才,大可守住這幾日,等到大部隊折返,將他擒獲就是。”澄心在旁說道。
卻見李清月搖了搖頭。
“老師那里是他的事情,我這邊是我的事情。死守營寨的傷亡數據你今日也看到了,就算地形優勢在我們這邊,也難免會出現不可預知的情況。所以與其再跟他打什么拖延時間的仗,還不如直接另給他們以一道致命一擊。”
“澄心,”李清月挑眉問道,“你覺得我今日站在指揮旗下這么久,他覺得是誰在上頭呢?”
反正,黑齒常之不會覺得,這是那位已經撤離到熊津城的安定公主。
澄心將手一合,眼中閃過了一絲了然,“我知道公主為何要另給左驍衛將軍一個單獨的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