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怎么會想到讓他來做這個護衛的?
李清月從容應道:“就憑你在那等情況下,也不是對劉都尉動手,而是選擇對自己動手。所以我想,你也不是會恩將仇報的人,借著作為公主親衛,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情。”
趙文振眼神一震。
“而且我聽說了點你在初到軍營時候的表現,你上頭的火長、旅帥都說,你擅長偵查,行動靈活,早年間在家中跟著村里人一起打獵做前哨的……我猜右手有缺,應該也不影響你做個斥候?”
李清月認真地審視著他,篤定地評價:“一個人品尚可的斥候,你看,聽起來還不錯。”
可這話說得輕巧,分量卻一點不輕。
站在一旁的阿史那卓云就可以清楚地看到,當公主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趙文振的面色急變,竟讓人一時之間難以將其形容出來。
他此刻的心情卻并不難被人給判斷出來,只因在下一刻,他忽然在公主的面前跪了下來,在甲板上發出了一聲咚響。
趙文振鄭重其事地朝著公主叩了個頭,也在這轉瞬間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既已登船,不是迎接對他的審判,而是聽從安定公主的話去見證她所做出的改變,原本就還能算是府兵的一員。
而現在,安定公主更是為他指出了另外一條戴罪立功的明路。
雖然他還不知道他到底能否做到公主的要求,但在這海風浩蕩之中,他的回答也呼之欲出了。
“小人愿為公主驅策。”
“起來吧,事情是要做出來的不是靠說出來的。”李清月勾手示意他起身,“我也不用你為我做什么拋頭顱灑熱血之事,只是需要你先幫我做一件事。”
她另一只手以手指輕叩扶欄,思量了一番后說道:“現在我們人在海上,也沒什么地方可以讓你當斥候的,總不能是先給你一艘小船去前面開路喂鮫魚。”
趙文振:“……”
卻聽李清月旋即笑道:“別那么緊張,我可能未必是個好上官,但也不是個惡人。我的意思是,你替我觀察一番,船上曾經參與過百濟或者高麗戰事的人中,能將戰場經驗最簡單易懂講解出來的是哪些人,把他們帶到我的面前來。”
她伸手往外指了指,“當然我說的,是這幾十條船上的所有人,而不只是這一條船上的。”
這也算斥候工作的另類使用了。
而且,趙文振的身份,注定了他和有一些不那么親近上位者的人更有共同話題。
她又補充了一句:“我給你三日的時間,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
趙文振連忙答應了下來。
在將他打發走后,李清月這才慢條斯理地朝著船艙中走去。
現在測試航海羅盤和組建親衛隊伍的事情都已經被丟出去了,她也能先休息休息了。
就是不知道,她當真登上了出海船只的消息傳到洛陽,會引發阿耶阿娘那頭什么反應了。
李清月想到這里,干脆鴕鳥心態地把腦袋埋進了被子里。
唉,天大地大睡覺最大,這種傷腦筋的問題先不想了。反正在她回到洛陽之前,她都不會正面迎接疾風驟雨的。
對!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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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當然也不會知道,在她的面前已多出了幾個聊天對象,開始了師徒一起參加的補課之時,崔元綜則帶著那些在青州收獲的“物證”和信件,在屯營禁軍的陪同監護之下回到了洛陽。
相比于李清月那邊的意氣風發,站在洛陽宮的門前,崔元綜只覺自己的腳步有千鈞之重。
但在后頭那些人的目光押送中,他也只能繼續往前走去,迎接自己可能要馬上被派遣到邊境作戰的結局。
偏偏在此之前,他還要將公主在青州的種種表現告知于陛下皇后。
一想到可能會因此遭到第二次遷怒,崔元綜就覺得自己的前途渺茫。
說起來,明明在他剛來到洛陽的時候,這里的百姓還有個說法,說若是能夠在那洛水河橋旁邊的石碑上留名,因水陸法會乃是積攢功德之舉,也必定能夠獲得好運。
可實際上呢?
負責主持水陸法會的那些和尚,在這兩年間的考核中被刷掉了大半,被迫解除了身上原本享有的種種優待。
他、裴炎還有崔知溫,連帶著其他為此事出錢的,也并沒有哪個享受到了一飛沖天的待遇。
這總不能說,是因為主持水陸法會的人本事不夠,才造成了負面效果對吧?
崔元綜收攏了掌心,讓自己不要繼續想這些無稽之談,而是將目光轉回到眼前。
應付過去陛下和皇后的問話,才是最關鍵的。
“你是說,你差點就能遇上公主了,卻因為路上耽擱沒追到人?”李治面帶薄怒地朝著崔元綜看去,覺得對方當真能稱一句辦事不力!
倒是他可能還覺得自己怪委屈的,連忙搬出了那些證明,倒豆子一般將青州刺史告知于他的種種都給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