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太過早熟的女兒真是不太好教。
她也已隱約看出來了,在女兒異常聰慧的表現之下,其實也有一副稍顯柔軟的心腸。
早在廢王立武之事上就有端倪了——說的便是蕭淑妃那件事。
好在此事并不影響到大局,她也無所謂女兒做出這樣的事情。
但長孫無忌的情況不一樣!
倘若阿菟真對他這位舅姥爺也產生了什么同情,又因為李治對她的種種寬容優待而跑去求情,武媚娘可以確信,李治可不會再管什么女兒能為她排憂解難,只會覺得孩子麻煩。
好在她的這種擔心似乎是多余的。
李清月語氣堅定地回道:“不過分!”
她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盤根錯節、勢力往來的政治斗爭,但并不妨礙她知道,她是早就已經給自己選定了立場的。
甚至她比武媚娘本人還要清楚,比起現在李治和長孫無忌之間的矛盾,她們往后面對的風浪還要更多呢。
若是連現在這樣的都接受不了,那面對著如此之多的反對者,難道還要學習李治當年對著長孫無忌的態度一般,上門去給他們一一送禮嗎?
絕不可能!
因她上輩子所接受過的教育,要讓她在一時半刻之間完全當自己是一個政客,對她來說還有一點為難。
但沒關系,她會一點一點改變自己的想法,讓自己適應于這個時代,直到擁有改變這個時代的力量。
她朗聲回道:“他既然是阿娘和阿耶的阻礙,那就應該被清除掉。”
這不是要不要保住蕭淑妃這樣的問題,而是真正的政敵博弈。
“再說了,”李清月扁了扁嘴,像是小孩子耍脾氣一般說道,“他反對阿娘當皇后,在阿娘的封后典禮上垮著個臉,一點都不喜慶,我們來洛陽的路上他還專門來找茬,現在阿娘覺得洛陽堪配為東都他又不樂意……”
“我一點都不喜歡他。”
武媚娘好笑地回道:“評判人哪里能只用喜歡不喜歡的。”
但阿菟這話一說,她已不必擔心出現什么意外情況了。
剩下的事,也是該當由許敬宗來倡議發起的。
再往前走出一段路程,陛下的病也應該“痊愈”了,那還跟她有什么關系呢?
還能算有關系的,可能就是那許、鄭二州交界之地的演武了。
阿菟跟著阿史那卓云學了將近一年的武藝,因為年紀太小的緣故其實還沒學出個所以然來,但也總算不是個在此道上什么都看不明白的外行人了。
她這次就非要去看看,這里面能不能再翻出個可造之材來。
武媚娘自然要滿足女兒這個小小的愿望。
天子意圖重啟東都的議論,也好像在這等體力競技項目的展示中暫時消失不見。
直到十二月擺駕回返洛陽之時,才突然之間掀起了一系列的變故,令人只覺措手不及。
第一件就是,許敬宗聯合李義府控告侍中韓瑗與褚遂良勾結,意圖不軌!
要說這個指控還真不是一出無稽之談。畢竟就在去年,韓瑗還曾經在李治向他問詢有何建議的時候,以相當委婉的方式表達了一個意思——
褚遂良確實有錯,但這種錯誤就如同蒼蠅停在白紙上一樣,將其揮一揮手就能趕走了,考慮到他忠心為國的份上,希望陛下能對褚遂良網開一面。
這話中確實沒說什么非要讓陛下收回成命,但現在被拿來當做定罪的理由,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何況李治打定了主意要以最快速度剪除長孫無忌的黨羽。
又怎么會留給韓瑗辯駁的機會。
這份上報而來的控告就在遞交到李治面前的三日后,已得出了結果。
侍中、潁川縣公韓瑗被貶為邕州刺史,接替上武元爽的位置!
還沒等眾人從這份貶謫的詔令中回過神來,李治又下達了另外一條貶官詔令。
但這一次針對的人不在朝堂,而在戰場。
西域征討西突厥的戰事之中,程知節(程咬金)身為蔥山道行軍大總管,卻犯下了一個大錯。
在他與阿史那賀魯于鷹娑川激戰的時候,蘇定方率領騎兵從阿史那賀魯的后方殺出,將阿史那賀魯的部隊完全沖散。
按說他該當在此時下令繼續追擊,以確保能將賀魯直接斬首在此。
但也不知道是應該說程知節年歲漸長,失去了早年間的拼搏之心,還是應該說,同行的王文度太能忽悠,才讓他相信己方已是鞭長莫及之勢,不能再繼續追擊,竟讓阿史那賀魯得以逃走。
隨后恒篤城下,程知節又聽信了王文度的建議,將此地的數千胡人盡數殺死,掠奪了他們的財富。
這是八月里發生的事情。
消息傳遞到長安再到洛陽,縱然經由快馬飛報也需要時間。
查驗到王文度確實在戰中因嫉妒蘇定方戰績而說謊,又確實在恒篤城中以不當手段牟利,又過去了兩個月,以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