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那話就如阿菟說她能考進士榜首一樣,只能當做是個笑談。
但——
偽裝?
她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或許可以將考生的名字和籍貫都給盡數(shù)隱藏掉,然后再進行閱卷?哪怕師從國子學與太學的學生可能因為筆跡的緣故被辨認出來,總比之前的情況更好!”2
李清月眨了眨眼睛,開口問道:“阿娘,科舉考試的試卷大概是什么樣子的呀。”
武媚娘本以為她只是好奇,便在一旁的空白紙張上示意。
只是當她將各處分布的樣子落于筆下后,卻聽得女兒說道:“那要是這樣的話,遮蓋住姓名信息,好像不太方便。”
“我不是覺得阿娘說閱卷藏匿信息的方法不對,而是幾萬份卷子呢……”
“全用紙糊的話太浪費了,這樣會不會好一些?”
她一邊說,一邊將紙張折了個角,試圖將帶有名字的部分盡數(shù)掩藏掉。
但這也同時帶來了一個麻煩,會讓這份試卷不利于和其他的放在一起,一并進行審閱。
武媚娘眼見這一幕若有所思,“我懂你的意思了,不過要這樣做的話,恐怕還得將考卷的形式也變更一下。”
她此時只隱約冒出了些想法,卻還沒能抓住那一閃而過的靈感。
但她已感覺到,在這樣的對答之中開動腦筋,實在是一件令人著迷的事情。
她也必須在這一刻承認,她骨子里的冒險精神,可能根本就沒在被冊封為皇后的時候就得到滿足。
反而在這出對科舉的議論中,感到一種難以遏制的熱血上涌!
她也已隨即想到了下一條。
“貢舉及第之人還要參加銓選,而后才能被授予官職,但銓選所考察的內(nèi)容又與貢舉不同。”
“就比如說,書、判二項考察的是案件與政策的解答,若是寒門子弟,根本無從接觸到相應的考題。這就讓他們在銓選中也能表現(xiàn)優(yōu)良的可能性大大減少。”
她說話的語氣,又堅決了不少,“若我來做的話,不妨稍稍放寬對于答卷格式的要求,只取內(nèi)容優(yōu)劣,或許能讓擁有真才實學之人有出頭的機會。”3
“不,不止……關于銓選還有另外一事可改。”
她忽然又想到了一條,神情中更添興奮。
若非女兒還在身側,李清月幾乎懷疑她想要站起來,以便慷慨陳詞。
“進士及第之人,多需經(jīng)由數(shù)年守選,才能得到官職委任,或者先自散官做起,可這一耽擱便是數(shù)年!”
“就因為非天子準允不開制舉,竟令每逢銓選便有上萬人之多!而天下三十五萬胥吏之中,能自歷練中擔當大任的,本也有不少。”
“倘若天子有心也有余力,能多親自籌措幾次銓選或者制舉,便能將其中的耽擱影響給抹消下去!”4
“阿菟,你說……”
等一等。
話說到這里的時候,武媚娘忽然像是被一盆冷水給澆到了頭上。
是啊,制舉舉辦與否,這是天子才能下令的事情。
就算此前的那些,她當真能憑借著皇后身份對陛下做出諫言的方式,來提出改進措施,沒有李治的準允,這數(shù)條改良計劃都絕不可能有實現(xiàn)的機會。
她忽然無聲地嘆了口氣,這才朝著面前的女兒問道:“阿菟你說,我這些想法是不是有些不切實際了?”
不!怎么會!
李清月才不覺得!
她此刻目光定定地看著面前之人。
如果說此前阿娘的聰明,都還只是站在一個輔佐之人的立場上,那么在方才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便隱約有了幾分揮斥方遒的氣魄。
這份氣魄令她今日雖然只是薄施脂粉,也看起來好像在發(fā)光。
就算最后半句缺了信心,也并沒有影響到她的魅力,反而讓人越發(fā)清楚地看到,她正在思考與前進之中。
她當即振振有詞答道:“阿娘字字句句均是有理有據(jù),為何會說自己是不切實際。反倒是該當問問,為何弊病在前顯而易見,卻沒人能想出這些辦法來改善局勢!”
那后半句話當然是有答案的。
正是因為世家壟斷的局面,并沒有因為科舉制度的出現(xiàn)而徹底改變。
就連李治此刻平衡關隴貴族,所啟用的也是關東世家罷了。
可無論眼下的局面里是否還受到種種限制,當這種改變從她口中說出,已是一種了不得的創(chuàng)舉。
李清月又補充了一句:“我沒有說謊。”
“你啊……”武媚娘聞言,神情恍惚了一剎。
這語氣乍聽起來有些無奈,但誰能拒絕這樣一個全力支持于自己的人呢。
她甚至又聽到女兒補充道:“阿娘現(xiàn)在覺得這些不切實際,其實也沒關系,說不定以后就能有機會將其實現(xiàn)呢……”
“您想啊,我都能在大河漕運和修建天津橋的事情上幫忙了,阿娘的本事可不只在籌辦親蠶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