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官的詔書還被妥帖地放在后頭的車上,更是讓他底氣倍增。
武元慶回笑道:“正是如此啦。如今外甥還被冊封為了太子,我等前往長安,不過是想要為其保駕護航罷了。”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難道還要管這雞犬平日里有沒有咬過人嗎?
沒這道理!
“但到了長安城里還是先小心一些吧,”后頭的車中傳來了個聲音,正是武惟良的弟弟武懷運,“面子上還是要讓皇后殿下過得去的?!?
此番往長安來的諸人之中就數他的官職最低,讓他不免有些擔心,是不是其中還是有舊日恩怨的影響。
偏偏前面那哥仨個個篤定于自己的判斷,便讓他懷疑只是自己多心了而已。
但說白了他也沒多將早年的那一出放在心上。
當抵達長安這富貴之地后,眼見新的官邸新的身份,以及不兩日就堆積起來的拜帖,他所剩無幾的擔憂直接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只要他們能在長安城中站穩腳跟,就算皇后和楊夫人跟他們之間有些糾葛摩擦,也絕不可能舊事重提的!
皇后不會不知道,毫無外戚倚仗的皇后,就是個站在那兒的活靶子!
連起先還有些謹慎心思的武惟良都是如此,武元爽和武元慶就更不用說了,他們甚至還覺得,自己和皇后的關系更為密切呢。
正是懷揣著這樣的念頭,當冬至家宴,已被這富貴沖昏了頭腦的武元爽在聽到楊夫人提及當年舊怨,似有朝著他們炫耀女兒之意的時候,想都不想地回道:
“我等為武德功臣之后,本也當隨履歷升遷,如今還要令人以為我等是依裙帶關系入朝為官,以至聲名有損,有何可喜的?”
“您覺得這話好聽,我等可不覺得?!?
然而他話音未落,一只酒杯已“啪”得一聲砸在了他的面前。
武元爽一抬頭,就對上了楊氏毫不掩飾怒火的眼睛。
他猛地一驚。
屋中炭火正旺,暖氣和酒意讓人有些昏昏然。
可在意識到他說了什么醉話之后,武元爽突然泛起了一陣冷意。
但想到武媚娘確實還需要有他們這些兄弟幫扶,做不得孤家寡人,武元爽又和其余眾兄弟一并強撐著臉面說道:“武氏家族也有榮耀在身,不是光靠著婦人光耀門楣的!”
這話說得是挺心虛的,畢竟就連加封武德功臣,都好像是陛下為給妹妹抬升地位而折騰出來的。
可話既已說出,便沒有將其撤回來的道理。
大不了就是真將楊氏又得罪了一次。
反正……這等家族內部的矛盾難道會被攤牌到明面上嗎?
武媚娘那皇后的位置都還沒坐多久呢,總不會做這么傻的事情。總得要點臉面的。
但讓這四兄弟沒想到的是,她還真就有這么“傻”。
自她成為皇后之后,楊夫人便因皇后生母的身份,被冊封為代國夫人。
且不說其在外命婦之中的地位卓著,便是再要進宮來見女兒,也比此前容易了數倍。
所以這出夜宴之中遭到的奚落之言,就被楊夫人以最快的速度告知到了武媚娘的面前。
沒人知道這對母女之間究竟談論了些什么,只知道,當楊夫人帶著尤未散去的慍怒離開后,皇后所住的延嘉殿主殿中燈火亮了一整夜。
到了第二日臨近中午的時候,方才見皇后殿下用些飯食。
傍晚李治聞訊趕來,就見武媚娘尤在伏案奮筆疾書?!懊哪??”
她聞聲抬頭,神情中有幾分憔悴,但眸光炯然,似是下定了什么決心。
在見到是李治親至的時候,又倏爾和緩了幾分神情,“陛下怎么親自過來了?”
李治輕嘆,“宮中有事發生,難道我會一點都沒聽聞嗎?”
他隨即在武媚娘的身邊坐下,見她袖邊還蹭上了些墨跡,不似平日里諸事齊整,不由更覺感慨。
“阿菟也說,你自代國夫人入宮后便未曾休息,連三個孩子都先讓宮人帶著了。弘兒與阿菟都聰慧,卻也會在心中擔憂的?!?
他順手將案上的紙張拿到手中,便見到了其上最醒目的《外戚訓》三個字。
李治眸光一閃。
這幾個字,可不像是昨日才開始寫的。
倒是最新的兩頁上,墨跡都還未曾干透。
那新舊對比的鮮明讓人不難猜到,她應當是在早前就已有了書寫這訓誡之言的念頭。
但不知是出于何種想法,并沒有繼續寫下去。
可因為某個原因,將她繼續寫成此書的念頭給徹底引爆了。
想想這兩日間的情況,大概也只有楊氏入宮一事了。
但還沒等李治看清上頭具體寫了些什么,就忽見武媚娘俯身行了一個重禮。
一個更應當在正式場合出現的參拜禮節。
雖已隱約猜到媚娘要做何事,還是做一件對他而言的好事,李治依然一驚,“媚娘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