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有一年在她生母韋貴妃處見到過,但又與這本有些不同,更像是天子賞賜百官所用的那一份,許是因陛下到訪安仁殿次數(shù)頻頻而暫時留在了此地。
由此觀之,這位武昭儀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實非等閑。
那她所說的話,也應(yīng)當(dāng)不是信口胡言的。
可這種話,說得又有些逾矩。
恰在她思量之中,對臨川公主提出的這個問題,武媚娘并沒有直接言明,而是回道:“陛下正是缺人之時呢,周將軍英武有才干,總不會蹉跎于峣關(guān)的。”
是……這樣嗎?
臨川公主面上神情不變,心中卻無聲地嘆了口氣。
所謂有才干就能得到重用這種事情,在并無太多門路的情況下,不過是個笑談而已。
就像她雖有先帝欽定的表字,還額外為她延請了女師教習(xí)書法,被封公主號的時候也已是那次出風(fēng)頭后又過了十多年的事了。父皇日理萬機,不會將她給掛念在心上,讓她只能借著其他姐妹冊封的光,才拿到應(yīng)有的待遇。
她是如此,她那位同樣不擅鉆營的駙馬也是如此。
說是說的先帝心腹的兒子,但又哪比得上真正的要員子弟呢?
不過,能得陛下寵愛的武昭儀一句“祝福”,總好過跟對方鬧矛盾。
為防言談失禮,她干脆岔開了話題,沒再多談秦嶺峣關(guān)之事,而是轉(zhuǎn)而將話題扯向了小公主。
六個多月的孩子能喊一句“阿娘”也得算是天才,但還不到出挑到令人恐慌的地步,是有不少話題可聊的。
又因顧念武昭儀到底是有身孕之人,臨川公主也沒敢滯留太久,在聽聞駙馬那邊與陛下的面見行將結(jié)束后,她便朝著武媚娘告辭離去了。
等到與駙馬在宮門前會合,她方聽到駙馬說道:“陛下有意,令我前往恒州救災(zāi)。”
臨川公主驚疑不定,“救災(zāi)?”
周道務(wù)答道:“不錯,陛下說,前幾日急報,恒州滹沱河水因雨季影響泛濫,雖有提前遷移沿河民眾,但造成的死傷仍有約莫數(shù)百人。當(dāng)?shù)匾蝈X糧之事多生動亂,需有一員得力武將北上,協(xié)助當(dāng)?shù)馗倨蕉▉y局。”
臨川公主皺眉,“可你是商州刺史啊?陛下這是要將你調(diào)往恒州?”
這不像是個正常的官職平調(diào)之法,甚至還離關(guān)中更遠了,聽起來更不像是要對周道務(wù)有所重用的樣子。
“不,不是調(diào)往,”周道務(wù)安撫道,“是臨時支援。”
二人已上馬車,有些不便令外人聽到的話便能說了。
周道務(wù)繼續(xù)解釋,“因先后有關(guān)中、恒州二地水患,柳中書被陛下問責(zé)了,我聽御前舊識的意思,陛下有意褫奪對方的中書令位置。不過大約會讓他在顏面上好看一些,只說讓他請辭相位。”
臨川公主眼皮一跳。
柳中書,說的正是中書令柳奭。
按說他有個皇后外甥女,還有同氣連枝的太尉長孫無忌,怎么都不應(yīng)該遇上這等麻煩。
可天災(zāi)之下拿人頂包本是常有,這次還要更加有理有據(jù),柳奭絕沒有機會逃掉這次降職。
她還隱約聽京中的手帕交提及,因昭儀有孕,相比之下無子且太子不受喜愛的王皇后,地位更顯岌岌可危,柳中書近來的走動頻頻,恐怕也讓陛下不滿了。
正好兩罪并論,逃無可逃。
柳奭一旦下臺,依托于他的一部分人也難免被李治順捋下馬。
屆時空缺出來的絕不只是中書令一個位置!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臨川公主抿了抿唇,說出了一個近乎大膽的猜測,“我聽說,此次陛下能力排眾議、校查水道,與自吐谷渾還朝省親的弘化公主有些關(guān)系。再有,此番籍田禮上,韓王為陛下獻畫,得了陛下器重,追封武德功臣正是因此而起。”
她望著駙馬的臉,覺得兩人此時所想的可能是同一個猜測。
陛下移駕萬年宮的舉動,已不難讓人看出他如今所想。
有沒有一種可能,為了制衡關(guān)隴勢力,陛下除了會對那些“聽話”且有眼力的朝臣委以重用外,還決意啟用宗室勢力發(fā)起對抗。
若宗室勢力尚且不夠,那么合適的駙馬,可能也是李治能拉攏的對象!
吐谷渾國主慕容諾曷缽需要仰仗于大唐上國,對李治的尊崇毋庸置疑,是一支好用的助力。
她的丈夫周道務(wù),因其父親乃是先帝心腹的緣故,加上其特殊的成長經(jīng)歷,也理所當(dāng)然地應(yīng)該站在陛下的這一頭。
那么當(dāng)陛下急需用人的時候,他確實是其中一個人選,還是排在前列的那種!
當(dāng)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臨川公主忽然明白,為何陛下沒有直接提拔駙馬,而是先讓她去同武昭儀交流上幾句,又借著武昭儀之口,隱約透露出了起用周道務(wù)的意思。
只因此時還不到時候,起碼要先看看,這位小周將軍到底能不能將恒州事務(wù)給處理妥當(dāng)。
自父親拖延賜予公主名號,李治即位她敬獻《孝德頌》也沒領(lǐng)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