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松到不可思議。
李元嘉追問:“怎么想到做這個的?既有編繩精巧手藝,做只蝴蝶、蜻蜓也好啊。起碼是給孩子玩的東西。”
做個農具算怎么回事?
別以為他沒看到,在小公主的另一只手上還掛著個草編鏤犁呢。
雖說打眼看去也不算土氣,但就是讓人覺得與小公主不那么相稱。
小公主年歲雖小,卻也是皇室貴胄,以李治對她的寵愛,將來必是錦衣玉食的待遇,絕不會讓其體會民間疾苦。
而農具……
澄心抿了抿唇,“昭儀主子說……”
她遲疑的表現落在后頭的韓王親隨眼里,當即把人給急壞了,“讓你說你就說唄,就是個草編繩的事,總不至于交代出什么問題來。”
他哪管此問是否逾矩,能讓郎君先從之前那郁悶勁里緩過來,比什么都重要。
被這灼灼目光盯著,澄心“只好”回道:“主子說,陛下此番岐州籍田,注定不比在長安舉辦祭禮熱鬧,如能有長幼同樂,也算助長場面。”
想到昨夜武昭儀對她的叮囑,她雖不明白為何昭儀讓她寧短不取長,只與韓王說這兩句就夠了,還是按照昭儀所教,自己也默背了數次后的流利口吻接著說道:
“只可惜,五皇子與小公主均年幼,無法隨陛下親耕,只能取巧了。”
聽她這么說,李元嘉恍然,“草編之物樸素,然其形乃是春耕器具,也算參與其中了。陛下若見幼子幼女應和舉動,也該心中寬慰。確實是長幼同樂。”
這也確實是個聰明的辦法。
如此看來,武昭儀能得陛下的喜愛,是有道理的。
只是當他目送著那三名宮人并小公主遠去的時候,又忽然擰著眉頭陷入了沉思。
“您在想什么呢?莫不是那幾人有問題?”原先還落下他一段距離的侍從,這會兒已到他面前了,瞧見主子這副糾結的樣子,試探性地發出了疑問。
然而他話未說完,腦袋上就先挨了一下。
李元嘉嘴角一扯,“瞎說什么!我方才轉道往這頭來,是提前與人說了?還是你覺得,送禮這種事情,也是兩個多月的孩子能學會的?”
開什么玩笑!
先帝妃嬪之中有個早慧的徐賢妃,也不過是五月能言,四歲能讀論語毛詩而已。
要是方才那小小嬰孩竟已能幫母親分憂,有意將那草編鋤頭送到他的面前——
妖孽轉世都不足以形容這等情形了。
侍從捂著腦袋哀嘆,“我也沒說什么別的啊……”
他平日里光跟著李元嘉舞文弄墨的,沒什么官場經驗,方才那話里其實沒多少陰謀論的意思。
他只是覺得,讓韓王這么空站著不是個事兒,得找個話茬轉移一下注意力,調侃一二,哪知道這上來就犯了忌諱。
也對,皇室子弟怎么樣,不是他能妄言的。
“那您這是……”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韓王此刻的臉上神情接連變化了好幾次,最后變成了一派說不出的嚴肅。
但開口之時的語氣,倒還像是往日一樣平和,“我在想她方才說的話,于我而言或許有些啟發。”
他攏了攏袍袖繼續朝前走去,口中喃喃,“長幼同樂……長幼同樂……”
他好像有些想法了。
有些事情,武昭儀不能去做,他卻可以。
為了活著嗎,他也不得不去做!
他看了看自己這有點犯傻的隨從,一時半刻間也找不到其他合用的跑腿,只能又朝著對方招了招手,“你替我去做一件事,務必趕在籍田禮之前完成。”
還有幾日的工夫,應當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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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籍田禮的到來,倒是比眾人想象中的還要快。
只在武清月見到那位韓王李元嘉的兩日后,她就被迫起了個大早。
被撈起來換衣服的時候,她還聽到那頭有人在嘀嘀咕咕,“此地長官真是太過盡心竭力了,愣是將籌備工作縮短了一半。”
正在梳妝換洗的武媚娘聞言一笑,“岐州刺史的位置由四郎遙領,岐州官員怎能不盡心。”
武清月抬了抬眼皮,覺得這話說得真有水準。
就像五郎指的是她那位兄長李弘一樣,四郎就是李治的四兒子——蕭淑妃所生的李素節。
這位今年雖然才八歲,可要說待遇,真不是一般皇子可比的。
且不說李治早幾年就有將他冊立為太子的想法,就說如今好了。
李忠成了太子,也沒耽誤李素節先是當了雍州牧,冊封雍王,后又改了個岐州刺史。
總之,她們現在所在的岐州,就是掛名在李素節的名下。
要不怎么李治憑空搞這一出,蕭淑妃也沒出來鬧騰呢?
不是因為她已偃旗息鼓,全然罷手認輸,而是因為,這岐州籍田若能操辦妥當,功勞總能分給她兒子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