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很難不將自己與李元景的狀況對比一二。
論身份,荊王韓王相差不大。
論人際,他娶了房玄齡的女兒,李元景做了房玄齡兒子的岳父,彼此半斤八兩。
論年齡,豁,巧得很,兩人同一年出生的。
李元嘉確實要比李元景懂得韜光養晦,修身養性,但李元景死得狼狽潦草,他這個還未滿四十歲的皇叔,又真能在陛下和權臣的博弈之中全身而退嗎?
他不知道。
平日里他在京中閑居,還不至于操心此事,奈何這趟萬年宮之行,沿路間休憩扎營,他與陛下和長孫無忌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因陛下不滿太子李忠,還把他往前提了提,讓他壓力倍增。
庭園寂靜之時,更讓他對于自身處境有了一番深入的思量。
他要是李元嬰那種只會修滕王閣的紈绔也就算了,偏偏他不是啊……
所幸這萬年宮中早有人將地面的落葉積塵給清掃過,不至于讓他在沉思中一腳踩進泥地里。
但分神的壞處還是有的。
李元嘉低頭沉思自己的避禍方針,一時之間未看前頭,竟險些朝著另一頭行來的人撞了過去。
“郎君當心!”侍從驚呼。
李元嘉猛地收回了自己的思緒,快速剎住了腳步。
抬頭一看,對方比他的動作只快不慢,甚至比他還緊張。
誰讓其中一個宮女的懷中還抱著個嬰兒!
但凡慢一步,便要撞出個好歹來了。
這一照面之下,李元嘉驚得又往后退了兩步。
直到此刻,那宮女方才如夢初醒,喊了一句“見過韓王”。
李元嘉朝她的臉上瞥了一眼。她說的是見過“韓王”而非籠統的“大王”,多少有些不同尋常。
不過前來此地的諸王,面貌特征都被記錄在冊,令隨侍宮人記下,他被認出倒也不奇怪。
他本就不是個壞脾氣的人,當即擺了擺手,“不必多禮,當心看路吧?!?
反正沒鬧出什么事端來,他便打算忽略掉這個小插曲,繼續往前去。
可哪知,他剛打算與對方擦肩而過,被抱著的小嬰兒全然不知方才那一刻的危險,忽然朝著他伸出了一只手。
嬰兒的手挺短的,被斗篷一裹看起來就更短了。
只是道路不寬,這一伸手,竟像是在擋住他的去路,也讓他徹底從此前的情緒中掙脫了出來,被迫將目光聚焦在了眼前。
李元嘉:“……”
見過攔路的,沒見過這么小年紀攔路的。
面前這嬰孩是什么身份,因其年齡特殊,他并不難辨認出來。他也本不覺得自己會和對方有什么交集。
偏偏這孩子一點也不認生,還像是因見到了新人物而興奮,睜著一雙溜圓且烏黑的眼睛,將手中握著的東西朝著他晃了晃,試圖湊到他的面前來。
眼見對方走近,她甚至干脆地張開了掌心,將東西暴露在了他的眼皮子下頭。
李元嘉目力不差,便清楚得看到,那并不是常見于嬰孩身上的平安扣,而是一枚用草繩編成的鋤頭。
還別說,這東西編得有模有樣的,起碼不會被錯認成其他東西。
可當此物是被一個嬰兒往他面前伸的時候……李元嘉是真沒見過這場面。
他腳步一頓,愣在了原地,“怎么?送給我的?”
第11章
這話問出來,他自己都要先笑了。
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個兩個多月大的嬰兒而已,哪懂什么送禮之說啊。
大約是自己的衣服上有哪處顏色吸引住了對方的注意,這才有了這樣一出“攔路”。
哪知,那孩子竟像是能聽懂他在說些什么一樣,在他找補的理由都想好后,又努力地把手往前伸了伸。
甚至像是在朝外撲騰,要從宮女的肩頭翻出去。
李元嘉臉色一變。
這個月份的嬰孩本不該有這樣的活潑!
唯恐她這一撲騰搞出個好歹,他只能伸手扶了扶。
可這樣一來,他也順勢接住了她手腕上掛著的那把“鋤頭”。
有意思的是,這小嬰兒全無東西被搶的不滿,還盯著他的手與那小掛件,像是在問他,為何不將這個東西給拿走。
李元嘉沉默了一瞬,這才嘗試著將這“小鋤頭”從對方的袍袖上解下,拿到了自己的手中。
還別說,這孩子不僅沒因為自己的東西易主哭嚎,反而露出了個無齒的笑容。
韓王再一次無言,不知道該用何種方式來和一個話都不會說的小家伙交流。
但沒什么疑問的是,她真是要把此物送給他。
而這,可能是他收到的一份最特別的禮物了……
他努力讓自己別把手往那孩子送禮達成后的笑臉上擱,收回目光將手中的草繩翻看了一番,轉向了宮女:“這是誰做的?”
澄心連忙接話:“這是武昭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