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眉冷笑,“陛下今日常朝,無需多時,看來是要白日伴駕,以示恩厚了?”
這話可沒人敢接。
但王皇后本也不要有人來回她這句怨言。
見她眸光示意,宮人連忙為其開道,將她朝著這主殿引來。
武昭儀確實是還未回來,但也沒有讓王皇后在殿外等候的道理。她既無轉身就走的意思,安仁殿內的宮女就不得不將她當做頭等貴客來招待。
澄心起身后拔腿就往偏殿內的小廚房跑。
此地比之尚食局的廚房,個中物事簡略得多,但王皇后來得突然,已來不及盡快上報,倒不如從速。
當她重新踏足主殿之時,手中的托盤上已多了一杯枸杞飲,杯旁一只玉碟,上有三枚金乳酥。
因金乳酥與那枸杞飲子上還冒著熱氣,加之前者精巧,后者正當時令,并看不出待客有什么敷衍之處。
可當澄心將這托盤小心地放在王皇后手邊桌案之時,眼角余光看見這位后宮之主已做出的一項安排,還是不由呼吸一滯。
她的問題是暫時解決了,真正的大麻煩還在這兒呢。
若非她不敢于殿前失儀,幾乎當場就想要驚呼出聲。
誰讓她瞧見,王皇后正讓人將小公主給帶到她的面前來。
王皇后漫不經心地接過了杯盞,“我聽說近來小公主夜間啼哭,似有不妥?”
枸杞飲之中混著些藥味的苦澀,但正屬四時飲之中,唐人早以為風俗,并不覺得有何不妥之處,反倒有些驅寒的熱力。
與之搭配的金乳酥乃是甜口的小酥油餅,正能中和這種苦意,可見這宮人倒是有點本事。
就是看她表現,似乎膽子小了點。
澄心并未抬頭,小聲回道:“嬰孩多事乃是常有,所幸小公主體魄康健,已無大礙了。”
王皇后又小啜了一口熱飲,“那正好,本宮既執掌后宮,也當過問一二,來此看個明白。”
她來這兒,再有理由不過了。
陛下子嗣不豐,皇子公主若出了岔子,均是要緊之事。若小公主因看護不力而身有不妥,最當被問責的,就是這安仁殿的主人!
時至今日,王皇后已不敢小覷這位被她引入宮中的武昭儀。
論及陛下的寵愛,當年的蕭淑妃都難以望其項背。來到此地竟還聽聞,陛下已去常朝昭儀卻未回,許是等擺駕還宮之時二人還有閑事坐談。這其中的信賴結盟之意無需多言。
而論及宮外……
昨日有人來報,今歲剛至開春,武昭儀的母親已回京城居住。
這位楊氏,若論起身份,嫁給武士彟就是名副其實地“下嫁”。
她的父親楊達,乃是隋朝觀王楊雄的弟弟,自己也絕非庸才,一度擔任宰相,還是名副其實的隋朝宗室。哪怕李唐三代,前隋宗室地位跌落,楊達也早已過世,但楊氏在長安城中仍有不少人際關系可尋。
就像吳王李恪,也曾因生母出自楊氏而身價不低。
武昭儀復起之前,這些人脈或許還并無用途,甚至無法阻止武士彟死后,楊氏被武家當做棄子驅逐苛待??僧斦褍x有寵,楊氏在此時的走動往來,便需重新評判了。
促成王皇后在這等古怪時辰前來的,正是此事。
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必須盡快抓住武昭儀的錯處,利用規則對她進行一番打壓。
否則,倘若宮中有李治的偏愛,宮外有楊氏不露聲色的社交,時間日長,遲早變生肘腋,難保不會危及她手握的太子。
她心中一番權衡后確定,最能被視為突破口的,就是久病的李弘和近來有異樣的小公主。
倘若小公主真有什么不得了的毛病,無端哭嚎只是個開端,那么她當然要借此對武昭儀發出問責,收一收她那伴駕的威風!
真以此由懲處,就算是李治,也不能對她做出什么攔阻。
王皇后看了一眼自己并不算長的指甲,這才抬了抬手,“將她抱過來吧?!?
安仁殿中一時之間因她這句吩咐而陷入了安靜,只能聽到那抱起小公主的乳娘朝著這邊走來的腳步。
在場之人縱然看不出王皇后的意圖也知道,她不等武昭儀回返就已在此地發號施令,分明是并無好意。倘若小公主如同此前被人從大床上抱起的那樣,忽然大哭出聲,這場面——
只怕要混亂得沒法看了!
一想到此,桑寧在殿外焦慮地走了個來回。
早在王皇后來此的時候,她就因自己負責灑掃,恰好站在院中死角,得了機會尋院外侍從盡快稟報武昭儀。
但往來立政殿尚需時間,已眼看著來不及趕上這一遭。
何況,皇后若真有問責之心,光是昭儀回返只怕也沒多大的用處。唯有陛下才能牽制得住皇后。
她耳聞殿中傳來一句“倒真是個漂亮孩子”的感慨,忍不住又將目光往院門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惜的是,她所期待的“救兵”還是沒有抵達,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