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保松了口氣,他知她心思向來縝密,他又是使了手段才讓她嫁給自己,未免意外,總要多防一層。他見她面色平靜,一聲不吭就服下了十香軟筋散,心里莫名有些發虛,恐寒了她的心。但此刻她在乖順地倚在自己懷中,這是從未有過的體會。懷里嬌軀柔軟相依,心中一時柔腸百轉。
眼瞧著距離驛站越來越近,王保保突然握住方思阮的手道:“阮妹,你拉好韁繩。”說完便“吁”的一聲勒馬停下,扶住她的腰,待她坐穩,自己從馬背上翻下。
方思阮驚訝:“你”
王保保摸了一把馬脖子,順勢拉住韁繩,說:“還有一里路,我牽你過去。”
方思阮如有所觸,望著不遠處的鐵甲,輕聲道:“你手下的兵卒看得到這里。”
“那又如何?”他輕笑一聲,復而低語:“予你牽一輩子的馬又何妨?”
聲音輕到只二人可聞。
一里路,騎馬不過須臾之間,步行稍慢些,但也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路再遙遠,終有到達之時,亦是分別之際。
王保保愈發沉默,到了驛站,松開韁繩,倏爾輕松一笑,囑托道:“苦大師,就勞煩你一路上照顧好方姑娘了。”他這話說得客氣,投奔至汝陽王府麾下的高手中也就玄冥二老和苦頭陀能得這份禮遇。
苦頭陀口里“啊啊”兩聲,手里比劃幾下,示意自己定不會有負他的囑托。他這一路看得暗自稱奇,卻沒有想到擴廓帖木兒這個蒙古小王爺會有今日這副樣子。
不遠處汝陽王坐在馬背上斜睨著,瞧完了這全過程,嘴唇嚅動了幾下,想說些什么終究是什么都沒說,駕馬掉了個頭,凌空甩了一記馬鞭,喊道:“出發!”
兩人話別,就此分作兩路。
苦頭陀帶領一支隊伍護送方思阮回大都,汝陽王與王保保帶領蒙古鐵騎趕往臺州路。
苦頭陀護送方思阮至大都,一路上人多口雜,二人只作不相識。苦頭陀也未再開口說話了,此前相認開口說話已是特例,他還需繼續在汝陽王府潛伏下去。只在二人獨處時,向方思阮透露,他會想辦法搞到十香軟筋散的解藥給她。
到了大都,方思阮卻并未住進汝陽王府,相反,她被安置在了大都一達魯花赤的府邸中。王保保事先已將一切都安排好了,他派遣心腹與那位達魯花赤談妥,由達魯花赤將方思阮認作女兒,待他戰事罷了后回到大都就與她成親。
達魯花赤自然欣然應允,汝陽王掌握統帥天下兵馬,是個掌握實權的權臣,能夠攀上汝陽王府這門姻親,對他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不過只是認個女兒罷了,哪怕沒有血緣上的關系,都拉近了他與汝陽王府的關系。更何況王保保是汝陽王唯一的兒子,將來定是他接過汝陽王的衣缽。能當上他的岳父,何樂而不為?
至于堂堂汝陽王世子興師動眾,就為娶個漢女的事情,他守口如瓶,絕口不往外透露分毫。
為表重視,問過方思阮的偏好后,他特意撥了一處幽靜閑適的院子給她居住,又吩咐自己的夫人一定要好好照顧她,另一邊如火如荼地準備起昏禮要制備的行頭與陪嫁。
方思阮在達魯花赤的府中住的倒也安穩,他們知道她喜靜之后很少來打攪她,連撥給她的丫鬟侍從都是極為有眼色的人。她身上其實有十香軟筋散的解藥,藏在她頭頂的簪子里,是當初成昆交予她的。
服下藥后,恢復了內力,左右王保保一時半刻也回不來,昏禮也舉辦不了,她索性安心住下,趁此機會好好練武,滅絕師太教給她的峨眉九陽功,她還有一處沒有融會貫通。
過了幾日,汝陽王府的哈總管前來拜見,告知她若是覺得無聊,可以到汝陽王府的藏寶閣去,里面一切的武功典籍她都可以翻閱。
方思阮一愣,思及王保保,只覺心緒紛繁,有一絲悵然縈繞于心頭,極淡。她沒有回絕,去汝陽王府的頻率高了起來,白日里在藏寶閣中如魚得水般記誦著那些秘籍,晚上回到達魯花赤府中則勤加練習。
一日,她獨自回到臥房,剛打開房門就嗅到了一絲血腥氣,步伐一慢,卻未聲張,仿若沒有察覺地闔上門。
一道身影動了動,從她身后壓過來捂住她的嘴,縈繞鼻間的血腥味更濃郁了,那人比她要高上一個頭,忍著劇痛喘息道:“別叫!我不會傷害你。”
話音剛落,熙熙攘攘聲自院外傳入,漸漸更響了,燭火攢動,院里來了一隊護衛。你推我讓之后,一人站了出來,大聲道:“小姐,府內進了個歹人,我們正在搜尋,不知可方便入內。”
嘴上的手捂得更緊了。
方思阮不答,那群侍衛起了疑心,又大聲喚道:“小姐?”
她伸手去掰他的手,不動,她又不欲展露恢復內力的事實,于是在他手背上寫下個“疑”字。
那男子遲疑片刻,眼見門外的侍衛走上前欲直接推門而入,終于松開了手。
方思阮立即喊道:“我已入睡,院內沒有進過什么陌生人,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
身后男人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