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暑期結束還有十天,許枳跟著父母去到了完全陌生的縣城。
搖搖晃晃的客車駛在扭折的山道上。
完全不好受。
許枳也想透過窗戶去看看外面的景色,可胸口和頭傳來的感受實在不允許她平靜地去欣賞。
只能臉色蒼白地靠在椅背上,心里腹誹——去城里的路都這么折騰人嗎。
坐許枳旁邊的唐紅鵑心疼地看著臉色蒼白的小女兒。
“看來是暈車了。”她拍了拍自己大腿的位置,“乖乖,靠在媽媽腿上睡一覺吧,睡著了就好了。”
平時的許枳不管是因為羞澀還是因為心里那分說不出的怨懟定時不會順從地靠過去貼在唐紅鵑的大腿上。
可現在的許枳已經被胸悶頭暈想吐的一系列感受弄得分不出多余的力氣去思考,只聽到唐紅鵑說睡上去,睡著就好了。她將頭靠在唐紅鵑的大腿上,感受后者一下又一下的安撫,努力忽視難受的感覺,漸漸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經到了目的地,客車司機將車靠在路旁,等著乘客下車。
“小枳,到了,回家再睡吧。”
許枳被唐紅鵑的聲音叫醒,睜開眼時她還躺在唐紅鵑的腿上,一下臉就紅了然后坐起來,訥訥地說:“啊……好好……”
唐紅鵑看見許枳的動作,心里感到一疼,面上勉強掛上笑,帶著許枳下車。
許枳好奇又靦腆地用余光覷著周圍陌生的一切,不敢正大光明地四周亂看。
一切都與鄉里的不同,隨處可見的汽車,還有指揮交通的紅綠燈,高聳的樓房,五花八門的商店,行人也是穿著潮流。
以前只在哥哥的手機里看到過的東西,此刻來到了她的面前。
好多東西都叫不上名來……許枳看著自己身上充滿補丁的甚至不太干凈的姐姐的舊花襖子,低了低頭。
許平川招了個出租車,他坐在前座,唐紅鵑、許榆、許枳依次坐到后座。
因為旁邊坐的是熟悉的哥哥,許枳不再拘謹,想著爸爸媽媽看不到自己,放松起來。
她扒著搖下玻璃的車窗,好奇地看著窗外閃過的一幕幕景色。
自己以后就要生活在這里了嗎?
許枳不安地捏著手,而許榆側過身來,笑著沖她說。
“許許,在平祁鄉是你罩著我,現在在涼縣就該我來罩著你了嘛。”
是的……這里叫涼縣,曾經只在別人口中聽說的地方,現在也出現在她的眼前。
是的,至少還有許榆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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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做的事,是把許枳的學籍從鄉下轉到城里來。
這些,都是許平川在忙,他的工作是縣城里一所小學的老師,基于此,他正在到處找關系,將還有十天就開學的許枳送到縣里的中學。
許枳凝視著許平川焦頭爛額地打電話,又是帶她拿著成績單和獎狀去和那些老師見面又是請客吃飯,自己除了順從和拿出長輩應該會喜歡的姿態來應付,其他也無能為力。
還好在這個年代小升初并不太嚴謹,最后也是塵埃落定,許枳還有三天就正式到實驗中學去上課。
許枳就讀初一,而許榆正升上高一。
實驗中學的班級分為三類班——實驗班、重點班、普通班。
許榆考上的是實驗班,也就是常規學校里的尖子班,而許枳只是找關系插進去的學生,再加上她在鄉里就不太突出的成績,勉勉強強分到了普通班。
今晚為了慶祝轉學的事情終于大功告成,唐紅鵑專門去菜市場買了菜,晚上要做一頓大餐來慶祝。
但其實許枳總覺得不好意思,在她眼里許平川和唐紅鵑始終如同陌生人一樣,看著許平川之前忙里忙外,現在唐紅鵑興高采烈要慶祝的樣子,她都感到窒息般的慚愧和不適感。
但最終還是不愿掃興,也就裝作喜出望外的樣子迎合終于松下一口氣的父母。
夜晚許枳睡在才收拾出來而顯得素凈又毫無歸屬感的客房里,再次失眠了。
她看著黑暗中的天花板,感受眼睛逐漸適應黑暗而稍微能看清燈的輪廓的過程,想著自己是不是太不識好歹了?是不是自己真的就是個掃興的人。
為什么看著他們為自己開心為自己忙碌的樣子,她的第一反應是不要再這樣為她付出了,她承擔不起。
躺著躺著她有了尿意,摸索著起身,沒有開燈,順著記憶中的路線想到廁所里去。
意外看到陽臺有個人,在黑暗中的人型輪廓的手上有一株明滅的火光。
許枳猶豫片刻,還是悄悄走上前去。她總覺得那個人是許榆。
隨著靠近,那個人也逐漸明晰。果不其然,是夾著煙的許榆,她站在他身后時,他正好抬起手吸了一口。
不知道該說什么樣的話,許枳下意識地捏著手,試探著開口:“哥哥……?”
只見許榆強裝鎮定卻仍顯出幾分慌亂地側過身子,胡亂把煙頭摁在手中熄滅,然后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