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含聞言一笑,沒說什么,抬手用手背蹭了蹭陶琢弄到臉上的面粉。
吃餃子時林思含告訴陶琢,陳嫻找人操作,把嚴喻的學籍保留在一中,人去某復讀機構上高三。陳嫻對他管得很嚴,上下學親自接送,還沒收了他的手機,大有一副要用這種冷處理手段強迫兩人分開的意思。
陶琢聳肩,不置可否。
“要不要我幫你帶句話?給嚴喻。”林思含問。
陶琢一笑,搖頭:“不用,我相信他,他說讓我等他回來,我就一定會等到。”
幾天后,林思含必須回去上班了,拖著行李箱出門,叫陶琢不要送,自己卻又舍不得走,折回來久久地看陶琢。
“小琢,”林思含第無數遍說,“媽媽對不起你。”
陶琢卻笑:“不要這樣說。”
陶琢站在陽光里,對林思含道:“因為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一切都還沒那么糟,一切都還來得及,不是嗎?”
少年清朗的嗓音宛若清風,在炎熱的夏日中越海而來,溫柔堅定,撫平所有傷疤。
第50章 五分鐘
日子就這樣慢悠悠地滾動下去, 八月,學生們升入高三,提前回校上課。嚴喻的座位還空著,但沒人多問, 只當嚴大神是請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假。
不管誰來發卷子發資料, 都會很默契地給嚴喻留一份。陶琢把它們按照科目整理好, 疊在一起, 定時給嚴喻送過去。
陶琢知道嚴喻在哪個機構補課, 離一中有點遠,但陶琢沒有想過去找他。
他只是依照林思含給他的地址走到嚴喻家樓下, 看著二十四樓那盞昏黃的燈, 看很久, 想象嚴喻坐在燈下的樣子。然后默默上樓,將卷子放在嚴喻家門口, 等陳嫻去拿。
陳嫻買菜回來, 注意到門口用報紙整齊包好的試卷,沉默片刻, 彎腰撿起來, 跟菜一起拿進客廳。
她把每一張卷子都抽出來, 仔仔細細檢查,發現陶琢沒有夾帶哪怕一張便簽紙或是字條。只有最上面,空白的a4紙上, 少年的字跡很清晰。
“這是一中自己整理的復習題, 針對性很強, 校外找不到。嚴喻會需要的。”
陳嫻久久凝視那行字, 最后將它抽走,沒有丟進垃圾桶, 而是收進柜子里,把剩余的卷子交給嚴喻,說是許瑛讓人帶給你的。
嚴喻點點頭,心知肚明,從不追問。
陳嫻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試卷和復習資料是每周六下午三點左右送來,于是一點鐘陳嫻就會提前離開,去不遠處的咖啡廳坐著辦公,等到四點,再慢慢走回家。
但有一次,大概是那少年沒卡好時間,五點鐘冒著大雨匆匆忙忙趕來時,正好和提著菜準備上樓的陳嫻在大堂迎面撞上,兩人腳步同時一頓。
陶琢人濕透了,卷子卻滴水未沾。陳嫻沒說什么,垂眼接過,淡淡道:“以后不要來了。好好學習,我會去學校取。”
“沒事的阿姨,”陶琢說,“我就當……運動了。”
“對不起。”他忽然說,沒頭沒尾的一句。
陳嫻說:“沒必要和我說對不起,你沒錯。你愿意跑就跑吧,我不攔你。”
陳嫻說完就走,轉身進電梯,電梯緩緩上升。
陶琢站著沒動,看那電梯停在二十四樓。然而,很快電梯又下來,降回一樓,門拉開,陳嫻欲蓋彌彰地盯著鞋面不看陶琢。
“給你的,”陳嫻硬邦邦地說,“他說你知道該怎么做。”
陶琢掃了一眼,是嚴喻整理好的數學筆記,練習冊上像以前一樣勾好了題,連計時多久時間內做完都給陶琢明明白白寫在左上角,非常專制非常獨/裁。
陶琢忍不住笑,又迅速收斂,低頭接過,輕聲說謝謝。
陳嫻頭也不抬地走了。
陶琢翻開那本練習冊,在扉頁一角發現了嚴喻拙劣的簡筆畫。
一顆愛心從天而降,砸到一只金毛小狗頭上。
三人就這樣心照不宣,保持著詭異而微妙的聯系。陳嫻依舊不許他們見面,把嚴喻看管得很緊,上下學親自接送,但也不排斥陶琢給嚴喻送資料,嚴喻給陶琢遞筆記。
九月,高一高二也開學了,一中校園里人滿為患,新生仿佛大軍過境,占領飯堂,單宇搶不到飯,又不想吃盤子,只能天天和陶琢一外賣。
十月,唧唧呱呱的聲音小了,想必是高一學子們在第一次月考中被狠狠打擊,徹底消停,高二高三的就幸災樂禍,在逐漸轉涼的秋風中享受校園里難得的清凈。
十月二十七日晚,陳嫻下樓倒垃圾,轉過路口,腳步陡然停下。
路燈下,一個少年孤孤寂寂坐在長椅上,見她出現便立刻緊張地站起來。
陳嫻掃了一眼,轉身離開,陶琢猶豫片刻,還是追上來,跟在她身后說:“阿姨,讓我上去吧,我就說一句話……我不想錯過他十八歲的生日。”
陳嫻終于站住,轉過身,視線落在陶琢手里提著的